紀穎轉過身,神情嚴肅,語氣沒有與彭承針鋒相對的意味,好似求知的學生,問道:“請問彭老師,論文第三章引出該章節結論的先行研究論文為何沒有出現在您的借閱清單中?”
彭承被紀穎的問題問得愣住,很快放下話筒翻看手里的論文。
他似乎并不熟知論文第三章所在的頁數,一頁一頁翻了好久才找到紀穎所說的先行研究所在,又慌亂地去論文末尾找注解,再抬頭與身后屏幕中顯示的圖書清單進行對比。
果然沒有……
彭承的一系列慌亂的行為,無形訴說著他對這篇“傾注了心血”的論文并不熟悉的事實。
在場的很多人從他的行為中發現了不自然。
但也有人認為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已完成的論文很長時間不翻看的話,忘記一些內容實屬正常。
彭承心里變得慌亂起來,腦袋亂成一團漿糊。
一邊埋怨呂若沂找的人不靠譜,為什么會漏掉如此重要的引用文獻。一邊又不得不瘋狂運轉大腦思索該如何應對。
彭承狀似無意地朝臺下看去,實際上是在看呂若沂。
呂若沂一直低著頭,不想與彭承有任何目光接觸。
她心中也在思忖執棋人到底怎么回事,一切都做得完美無缺,為何偏偏留下這么一個大口子。
這不是專門為紀穎翻身準備的嗎?
想到這里,呂若沂腦中閃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難道執棋人根本沒想過要紀穎身敗名裂?他可是親口承認他是紀穎的愛慕者……
現在并不是思考執棋人此舉目的何在的時候,呂若沂盯著直播間里的風向,暗罵網上的人慣會見風使舵,現在開始倒戈,輿論風向逐漸朝是彭承抄襲紀穎上面走去。
“……”得不到呂若沂一個眼神,彭承越是緊張越是混亂,胡亂扯了一個理由,“收錄該論文的書籍是我的架藏書,我自己家有自然不需要借閱?!?
說完之后,彭承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
就算校方要求他提供實體書籍的證據,至少不會是即刻,那么他還有準備的時間,反正他們不可能侵犯他的隱私查他的購物記錄。
紀穎聽到后露出自信一笑,“請問您是何時購入的此書?”
彭承回想起注里寫的該書的出版年代,只要是在那之后的近幾年都可以,于是隨口胡謅了一個年份。
紀穎又確認一遍:“您確定?”
現場一直保持安靜,但眾人心中難免糊涂,紀穎為何再三確認?
網上的網友也是一頭霧水。
【彭承購書的年代的確是書籍出版年代之后啊,沒什么問題啊?】
【我看出版社的名字像是J國的出版社】
【那怎么了?現在海外購那么發達,買本小J子的書又不難】
紀穎不知道網絡上的討論,她先說了和網絡評論一樣的話,“收錄該論文的書籍由J國出版社出版……”
她的話還沒說完,彭承搶先說道:“我找人代購的,雖然我不認識J語,所以我請人幫我翻譯了一下。”
他似乎不懂多說對錯的道理。解釋的越多能夠提供給對方攻訐他的地方也越多。
如果校方讓他提供翻譯后的論文,他哪里去準備?
然而現在的彭承根本顧不上這些,只想堵住眼前這個窟窿。
紀穎沒有因為被打斷而氣惱,聽他說完之后,繼續自己想說的話。
“這本書是J國K大的高山教授自費出版的散文集,但其中有一篇異類,正是此論文。高山教授并非S語專家,不過是在調查其他資料時無意中發現了XX藏本中的一些有趣的現象,才有的這篇論文。
“高山教授這本書籍總發行部數不過100部,全部都贈予他的學生和熟人,據我所知市面上并未流通,也并未在其他論文中見到相關引用,您是從哪里得知的這篇論文,或者又是如何購買的此書?”
彭承被問懵了。
千算萬算他沒想過這會是一本自費書籍,還僅100部。
架藏書本就是他胡言亂語,現在該怎么把謊話圓下去。
“既然這本書這么難得,你又是從哪里得到的?”
彭承心里亂成一團卻并沒有掉入自證的陷阱,反問道。
彭承的問題也是所有圍觀者想問的。
紀穎看向評審組,連善恕對她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紀穎下定決心,深呼吸一下,開口說道:“是連善恕教授提供給我的一手資料。”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連善恕身上,他從容不迫地起身,面上的柔和不減,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失公允。
“紀穎曾經擔任過我的教學助手,我知道她的研究方向,恰巧曾經與高山教授有過幾面之緣,得贈了此書。彼此非S語專業的我,紀穎更適合擁有它并發揮它的價值?!?
連善恕的發言毫無挑剔之處,聽起來真似對可塑之才的支援。
薄校長頷首,并沒有多言其他。
紀穎是他教學助手的事可以查證,紀穎與連善恕相熟這件事本不是什么秘密。
且連善恕今日的表現并沒有偏袒紀穎的地方,至今為止無可指摘。
彭承瞬間無言以對。
恰在此時,階梯教室的門口出現一道身影。
那人拿著一個冊子匆匆忙忙地趕到薄校長面前,平緩呼吸后,將手中的冊子遞給薄老,一臉歉意。
“校長……”似有難言之隱。
薄老看著趕來的圖書館管理員,接過他遞來的失物招領認領簿,正準備查看彭承所說的丟失USB的證據。
下一秒管理員羞愧的小聲說道:“上面沒有彭承所說的記錄……”
現場一片嘩然。
沒有記錄?那就是說彭承說謊?
紀穎觀察彭承的面部表情,奇怪的是他聞言面上卻沒有任何動搖,似早有預料。
薄校長還是翻看起來,翻到彭承說的十月份,只見上面有明顯的撕扯痕跡。
管理員深深低著頭,繼續說道:“不僅十月份的有缺失……”
薄校長繼續翻看,正如管理員所說還有很多其他頁也出現殘缺。
最關鍵的證據不見了,即使剛剛紀穎針對彭承的反擊十分精彩,算得上證據,但只要是出版了的書籍,即便是限量,但彭承擁有或者見過的可能性并非為零,就不能徹底推翻彭承的言論。
與其追究管理員管理不力,薄校長在想接下來該做什么。
一個男聲幽幽響起,紀穎看向說話的人,瞳孔放大。
她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