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住進龐教授安排的酒店房間,紀穎都未能從出奇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默默地收拾行李。
與她入住同一間房的方思甜察覺到紀穎的異樣,想上前搭腔,中途被住在隔壁的方憶苦叫了出去。
透過門縫方憶苦的剎那目光一直停留在紀穎機械收整行李的背影上,直到方思甜走出來關上房門。
方思甜再回來的時候,紀穎已經躺下,身體背對著方思甜的床。
想到他哥提醒她的話,方思甜忍住想與紀穎聊天的心思,簡單地收拾過后也睡了。
而整個人裹在被子里的紀穎久久無法入睡,她只是不想和方思甜說話,怕一開口心中的怨氣會泄露在人前。
她憑什么吃醋,又憑什么把連時難當作自己的所有物。
想著想著,紀穎也終于在情緒的包裹下緩緩沉入夢鄉。
紅燭搖曳間,紀穎恍惚看見自己身著大紅色的嫁衣坐在喜床上。
頭上蓋著的繡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被喜秤挑開,入目的人是她臨睡前心心念念的人。
可還未來得及與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青澀少年喝下合巹酒,突然天旋地轉,夢中的紀穎那身繡著繁復花紋的嫁衣與一件大紅色的官袍交纏堆疊在地上,而將她壓在身下的人的容貌卻換成了連善恕的臉。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紀穎睡在靠窗一側位置的床上,被清晨的光亮晃了眼。
緩緩睜開睡意迷朦的眼睛,紀穎下意識地抬起胳膊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幸好沒有感受到濕意,證明一切都是夢,是假的,不是現實。
不知是對連時難和方思甜相談甚歡的醋意,亦或者是混亂又不堪的夢境,迎來新的一天的紀穎,心情維持著昨天的低迷。
拍賣會在明天晚上。
今明兩天的白天,機會難得,龐教授決定帶領著眾人分別去參觀一下M市有名的兩座博物館。
紀穎調整好心情,盡量不去胡思亂想。
連時難主動靠近,紀穎呈現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態度。
這種突然的疏遠讓連時難不明所以,又礙于他人在場,連時難也沒有像在往常那樣拉住紀穎問個究竟。
方思甜落在后面和連時難搭話,有一句沒一句的,連時難的態度雖然冷淡,但句句有回應。
這一切看在紀穎眼里讓她更覺難過。
心底里涌出一絲又一絲酸楚的苦水,融入血液,流遍全身。
耳中斷斷續續地傳入龐教授的解說,時不時地將紀穎的思緒拉回到九月與連善恕同游的那次。
當意識到自己三心二意地竟又想起連善恕的時候,紀穎小心翼翼且心虛地朝向步在后方的連時難。
結果就看到不知道方思甜說了什么,連時難嘴角掛笑的場面。
紀穎心一沉,根本沒辦法調整好心態。
那本是該獨屬于她一個人的柔情,此時連時難展現給了另一個人,刺得紀穎的心仿佛被烈日灼燒。
紀穎何嘗不知道是自己太過矯情,可她就是控制不住這股嫉妒的情緒。
在博物館三層的大眾餐廳吃午飯的時候,紀穎沒坐到方思甜身邊,反而選擇方思甜對面的座位。
剩下的座位只有方思甜旁邊,連時難很想叫她和紀穎換。看著紀穎坐在方憶苦身側,哪怕只是簡單的吃午飯,連時難都覺得不舒服,妒忌的要命。
而紀穎明顯在躲著連時難,二人眼神在空中交匯的剎那,紀穎立刻不自然地撇過頭看向別處。
連時難頓時覺得委屈。
想他這兩天什么都沒做,對于哪里惹紀穎不快,一點頭緒都沒有。
飯桌上有方思甜就不會冷清,聊著聊著,方思甜似乎是覺得大家熟悉了,沒了更多的顧慮,直接問紀穎道,“穎寶,你有男朋友嗎?”
方思甜的話一出,反應最大的既不是當事人的紀穎,也不是連時難,而是坐在紀穎身旁的方憶苦。
聞言方憶苦被送進嘴里還未來得及咽下的意大利面嗆到,瘋狂地咳嗽起來,臉通紅。
紀穎出于人道主義,連忙遞了一杯水給方憶苦。
見他咳嗽的嚴重程度,在方憶苦喝水的全程,紀穎都好心地幫他托著杯子,直到他將杯中水喝下,咳嗽緩解。
連時難看著紀穎照顧方憶苦的模樣,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不悅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不過大家都被方憶苦吸引去了注意力,沒人注意到連時難的表情。
“還好嗎?”紀穎輕聲細語地關心方憶苦。
方憶苦尷尬一笑,“沒事,謝謝你。”
隨后臉色大變,神情嚴肅地看向罪魁禍首方思甜。
“你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下問人家這么隱私的問題!”
方思甜看見堂哥咳紅的臉心中有愧,面上卻絲毫不見抱歉的神情,反而小聲嘟囔一句,“我那么問是為了誰。”
好心沒好報。
方思甜的聲音很小,除了耳尖的連時難聽到了,坐在對面的紀穎和方憶苦,以及距離稍遠處的龐教授和簡學長都沒聽到。
這邊年輕人的熱鬧龐教授沒理會,問擔任教學助手的簡調關于接下來的日程,以及和拍賣方的溝通事宜。
久久沒得到回應,看向簡調才注意到他一直在擺弄手機,神情格外專注。
屏幕上赫然一條新聞標題,字體極大,——《拍賣品再惹爭議,知名專家或涉嫌文物走私》
龐教授沒有窺探學生隱私的癖好,等了一會兒,見簡調依然不從手機上移開視線,再次出聲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
簡調聞言恍惚一瞬,面上一晃而過有些許憂心的神情沒能躲過龐教授的眼睛。
“遇到什么事了?”龐教授的聲音讓簡調回神。
簡調立即調整表情,扯出一抹笑來,“沒事,就是看新聞看入迷了。拍賣方那邊……”接著開始回答龐教授剛剛的問題。
龐教授知道簡調沒說實話,但他沒有深究。
已經是快要畢業的博士生,他也不會像教小學生一樣,什么都管。
紀穎起身去洗手間,連時難見機會來了,沒過多久假意打電話也跟著離開了,獨留方家的憶苦思甜堂兄妹二人面面相覷。
方憶苦起身坐到方思甜身邊,嚴厲地警告她不要搞幺蛾子。
方思甜吐吐舌頭表示不贊同。
“小憶哥,你在搞什么啊?穎寶就是……”
方憶苦蹙眉,在方思甜說出后面的話之前捂住她的嘴。
這邊紀穎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被一股大力拉進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