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在林苑一樓的員工食堂解決的。
好一個“帶你去吃好的”。
刷新紀穎對佘愿的認知。
林苑員工食堂的菜品種類繁多,飯量也足。
但佘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也不讓紀穎點,那個也不許紀穎吃。
鳳遠劫在一旁看的直撇嘴,“人家食堂食品衛生安全有保障”。
佘愿裝作沒聽見,指幾道清淡的菜給紀穎。
看著滿盤子綠油油的菜葉子,紀穎覺得佘愿不是怕她會吃壞肚子,只是單純地想節省成本。
想讓馬兒跑,卻不讓她吃飽。
默默地又給佘愿畫一個叉。
這甲方,但凡她有一丟丟底氣都不會再跟他合作。
鳳遠劫趁著佘愿跟姚文珊說話沒注意這邊的空檔,夾了幾塊沒動過的醬鴨放進紀穎的餐盤。眼神示意她快吃。
紀穎無聲干笑笑。動動唇沒發音說“謝謝”。
一頓飯,沒滋沒味。
紀穎起身離開食堂,佘愿還想叮囑什么。鳳遠劫忍無可忍,“她又不是小孩子,不知輕重緩急。你現在簡直像一個碎嘴的老婆子。”
……
紀穎沒回會議室休息,出去透透氣。
一上午,兩個小時,雖然時間不算非常長,但消耗的能量不可謂不多。
一直關在逼仄的隔音空間里,悶悶的不透氣。
下午她的任務沒有上午那么重,只有一場。
紀穎雙手背后,左右手交叉握在一起,兩臂向上。
伸一個大大的懶腰。
沒去后花園。看一眼,人不少。
抬步向會展中心前的空曠廣場。
時不時有車輛駛過,拐進地下停車場。
紀穎邁著步子走到廣場中心的音樂噴泉。
低頭看地上的出水孔洞和周圍鑲嵌的彩燈。
小的時候很喜歡噴泉,還在廣場的開放式噴泉里“洗過澡”。
夏天,給自己澆個透心涼。
那次被媽媽罵慘。
竟惹她落淚。
一邊生氣的用沒有絲毫力道的手拍打她的背,訓她看她下回還敢不敢。一邊刷刷地掉眼淚說著涼生病難受可怎么辦!
后來紀穎才知道,媽媽的好姐妹就是夏天貪涼洗冷水澡,結果著涼高燒,最后……。
紀穎那時只覺得媽媽反應太過激,小題大做。
現在只覺得,人,挺脆弱。
想到媽媽,又是一陣心酸。
她還能回到原世界嗎。
不能想。
紀穎甩甩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
想也無用。
羽絨服的口袋鼓鼓囊囊,手不小心碰到,才想起剛剛在食堂打飯的時候把小餅干跟手機塞到一起。
小心翼翼將小餅干袋子掏出。
結果還是看到最外面的一個小姜餅人擠斷了腰。
不完整了,心疼。
紀穎就這么寶貝似的一只手捧著袋子,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捻了捻紅絲帶。
光滑的質地,好像有一點高級哦~
紀穎就這么傻傻的笑。
妥妥一個容易滿足的小傻子。
“不喜歡嗎?”
身后陰影籠罩,擋住冷冽的風。
紀穎轉身,男人的黑色大衣敞開著,露出里面的杏色西服。與西服同色系的領帶下是泛著光澤的黑色真絲襯衫。
金色單邊鏡框下一張斯文儒雅的臉。
透著一股魅惑人心的文人氣息。
連善恕見人沒回答,用好聽的聲音又問一遍,“不喜歡嗎?”
紀穎表情懵懵懂懂。
不喜歡什么?
帶著寫滿疑問的眼昂頭與連善恕對視。
杏眸里含著春水,眼神柔柔,能化人心。
連善恕斂眸,藏住不該有的悸動。微笑再問一遍,格外好脾氣。
“不喜歡嗎?姜餅人。”甚至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戳她手心托起的袋子,為她解惑。
“喜歡,很喜歡。”紀穎才明白他問三遍是在問什么。
喜笑顏開。
她一展顏,連善恕頓生無措。抿抿唇,轉移視線。
“喜歡怎么不吃?”聲音很輕很溫柔。
“怕喝水。”紀穎也不瞞著,實話實說。
連善恕輕笑,笑聲很低,跟他說話聲一樣,入耳惹得人羞澀。
“你喜歡就好。”
只見給紀穎送小餅干的人手里拿著文件袋朝著他們走來。
紀穎眼前一亮,那人剛站定,還未開口,紀穎先聲奪人。
“謝謝你給我的小餅干和水。”
男人慌忙退后兩步,不敢居功。帶著點畏懼的眼神看向連善恕,生怕老板生氣。
“人家跟你道謝呢,你那是什么反應。”腔調里藏不住的陰陽怪氣。
男人心中苦澀,面上不顯,用極快的語速解釋清楚。
慢一秒,工資不保。
紀穎知道自己鬧了烏龍,但還是很有禮貌的表示感謝。“那也要謝謝你跑那一趟。”
笑容甜美,話語真誠。
連善恕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保持微笑不說話。
“連老師,也謝謝您。沒有它估計上午的后兩場我無法堅持。”
紀穎真心感激有人知道自己工作辛苦并予以關心。
只是一小包小餅干和一瓶水卻讓她有堅持的動力。
人,有時候,不就是很容易因為一件小事感到溫暖嗎。
“沒想到連老師您還會隨身帶這種小零食。”紀穎心里想什么嘴上說什么。并沒有因為連善恕是老師而有所畏懼。
誰叫男人表現得太平易近人,全然沒有上位者的架子。
連善恕不自然地別過臉,“我弟弟忘在我車上的……”
說這話你心虛不虛?
助理頂一張撲克臉,站一旁不說話。
連善恕難得心虛,清清嗓子,問他什么事。
紀穎看兩人要談公事,道別離開。
步伐輕盈,心情不錯。
……
連善恕聽龍助理匯報工作,視線卻沒離開過已轉身的人。
恍惚間,耳邊響起自己的聲音,“不喜歡嗎?”
茫茫白雪下一整夜。
年節剛過,庭中臘梅樹枝頭上掛著的不知是遲開的白梅還是春日第一場雪。
女子裹著雪白厚重的裘衣,呆呆地立在樹下。
他在她身后,只要伸手就能將人環抱入懷。
可他只那么站著,不言不語。
知道她知曉自己的出現,只是打不開昨夜那心結,不想理他罷了。
終還是他忍不住,試探著伸出手,見她沒躲,遂將她額邊的碎發攏到耳后。
指腹不經意劃過她似雪般瑩白的肌膚。
陣陣冰涼。
“不喜歡嗎?”
不喜歡這宅子嗎?不喜歡這梅園嗎?不喜歡他昨夜的表現?還是……
……不喜歡我嗎?
看不清她的臉,全被她淚水糊住。
……
“老板,連襄那邊最近會有所大動作。”
連善恕從晃神中驚醒,剛剛的場景是怎么回事?
白日夢?
心不斷下墜,燥意襲來,裹滿胸腔。
連善恕嗓音微啞,聲音里全然不見剛剛的柔情,冷冰冰的。“不用管,讓他們自己窩里斗去吧。”
沒再言語,攏了攏大敞著的羊絨大衣,走回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