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善恕拉紀穎在椅子上坐下,彎下腰身將掉落地上的演講稿撿起來,也不立刻開口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等待紀穎整理情緒。
房間里安靜的只能聽見鐘表秒針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
紀穎緩解情緒的時候并沒有移開看連善恕的視線。
男人面上不見喜怒,眉眼間沒有剛剛被挑逗的情動,平靜宛若死水。
“含垢,你說吧。”
“紀穎,我想你還是稱呼我連教授吧。”
對于連善恕說的話,紀穎愣了兩分鐘,垂眸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再抬頭眼中未現(xiàn)淚花,聲音卻依舊有些哽咽。
“好。”聲音淡淡。“連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
連善恕把手中拿著的演講稿放到桌上,推到紀穎眼前。態(tài)度嚴肅,語氣中有著少見的失望。“你失戀心中難受,我理解。畢竟,對于我來說,你這副模樣,我何嘗不算失戀。”
紀穎驚詫地昂頭,看此時整個人站在她的座椅后,雙臂伸直,雙手壓在桌面上手背上的青筋盡顯,呈現(xiàn)出將她身體包裹其中姿勢的男人。
口中吐出的話一詞一句皆是要跟她保持距離,行動卻絲毫不知收斂。
“我不能說不讓你有感情起伏,不讓你因失戀痛苦。但是……”連善恕仿佛沒注意到紀穎看他時眼中的驚詫,繼續(xù)自己想說的話。
一聲轉(zhuǎn)折紀穎回神,視線挪回到桌上的演講稿。
滿頁飄紅。
紀穎做學生這么多年,算上穿越來之前的研究生生涯,從來沒見過被修改得這么慘不忍睹的稿件。
此時此刻羞愧難當和挫敗感盈滿心頭,竟然沖散不少失戀的傷心情緒。
“但是,把這樣一份……”連善恕又頓住,思考著該用什么詞語來形容。太過激的話他著實是不忍心對紀穎說,而且他的教養(yǎng)和素質(zhì)也不允許他對指導的學生惡言相向,即便對方提交上來的東西不只是令人失望,更令人心梗。
“我把我能理解的部分做了修改,至于修改意見……我的建議是,重新寫一份。按照現(xiàn)在這份稿子繼續(xù)改彼此都浪費時間,而且怕最終出來的東西也都是我的東西。”
“真這么糟糕……”紀穎沒什么底氣地說,沒有勇氣細細重讀被連善恕修改過的稿件。
一目十行地看著,順便回憶自己究竟寫了什么,寫的時候在想什么。
“紀穎,想不想去F國?”
“當然想去。多難得的機會。”
“那重新寫吧。全國賽還有兩周,來得及。”
“含、連教授,我,是不是該搬走了?”
無形之中紀穎早已習慣叫連善恕的表字,最初被要求如此稱呼時的不適現(xiàn)如今想都想不起來是何種感覺。然而一個字剛出口想到幾分鐘前連善恕平淡的話語,當即改口。
想她住進連善恕家是為了報答他演講比賽時救下自己的恩情。如今連善恕的傷已經(jīng)大好,她又與連時難分手,自然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他家。
“不急,住到開學再搬。”
“可……”
紀穎還想說什么,連善恕放在桌上右手搭到紀穎握著筆正記錄他給出的建議的右手上。
“連教授,我們不該這樣。”
“你現(xiàn)在單身嗎?”
又是難以咬合的對話,紀穎聽他這么問,本來壓下去的傷心又開始冒泡。
“斷聯(lián)即分手,你說我現(xiàn)在單身嗎?”
“他去參加與部隊聯(lián)合的作戰(zhàn)任務,三五個月就回來了。”
“你在替你的情敵說好話?連善恕,你只喜歡偷的,是嗎?”
連時難做什么去了,紀穎心中有所猜測。哪怕連時難幾乎不跟她提曾經(jīng)在部隊里的事,紀穎也知道他有多珍重那段時間。同時也知道連時難若是有可能定然還會再回去。
紀穎并不傻,能讓連時難斷聯(lián),突然消失蹤影肯定是去做他想做的事了。而且從連善恕的態(tài)度中也看得出連時難絕對有跟連善恕交代過去向。
不辭而別只是針對她,這個他口口聲聲說‘望生同衾死同穴’的女朋友。
連善恕聽紀穎頗具攻擊性的話,鼻腔中傳出輕笑。“不是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嗎……”
未等連善恕說完,紀穎有些惱了。“所以現(xiàn)在我不是你弟的女朋友了,接近我算不得偷了,我就在你這里沒什么吸引力了,對我沒興趣了,是這個意思嗎?”
“呵呵……紀穎,你這幅惱羞成怒的樣子會讓我誤會。”
“誤會什么?”紀穎把被連善恕握著的右手從男人溫熱的手掌中抽出。
“誤會你既不想接受我的喜歡,又想吊著我。”
“我沒!”
“你只會說‘別’,‘不要’,‘你不是’,‘你沒有’。換點新詞,要不然我真沒興趣了,怎么辦?”嚴肅的神情已經(jīng)變樣,說著話的人神情中有輕浮有不屑有挑釁,唯獨沒有愛憐。
“我明天就會搬走,開學后會辭去教學助手,今后不會再打擾你們連兄弟二人。”紀穎把連善恕跟連時難劃為同類。反正他們的喜歡都不過如此。
“紀穎,容息是我親弟弟,所以無論他做什么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我知道……”
再一次紀穎打斷連善恕的話。連善恕再好的脾氣也被磨沒,閉了閉眼,短短一瞬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慣著這個女人了。
“聽我說完!”聲音多少有些大。
嚇得紀穎立刻噤聲,移開視線不看連善恕。
“紀穎,我喜歡你所以愿意寵著你,慣著你,我甚至都不要求你聽話。我不想跟你一言不合就分辨?zhèn)€沒完沒了。更不想因為另一個男人與你發(fā)生爭執(zhí),尤其那個男人還是我看著長大的親弟弟。
“你們的問題我解決不了,也不想解決。作為一個男人,我恨不得你們就此老死不相往來。可作為連善恕這個人,我有我的計劃,你的出現(xiàn)令我很意外,我卻也甘愿沉淪。只是你太不配合,我本想徐徐圖之,你和我的好弟弟卻背刺我。
我說過跟我,你不肯。你說你喜歡連時難,我沒說讓你們分開,甚至同意你們發(fā)生關(guān)系,你還是拒絕。現(xiàn)在呢,諷刺我為情敵說好話,怎么,是打算跟我了?”
“我……”紀穎語塞。
“你不做情人,我知道。我不是在為連時難說話,是在給你機會。”
很明顯紀穎不懂連善恕口中給她機會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盯著連善恕的眼睛。
“在我能娶你之前,不需要你做我的情人。等容息回來,可以盡情跟他鬧,但別跟他分手。”連善恕說出這些話,自己的心何嘗不是在受凌遲之苦。
他絕對不會上當,連時難一聲不吭地離開不就是想當紀穎心中的白月光嗎。
哪怕分開時再不堪,一段時間后再相遇依然會糾纏到一起,男女之間的感情本就如此。
妄論紀穎的不解和不甘混雜在一起,想忘都忘不掉。
連時難不就是想當那根刺嗎,給他提供一段空檔期讓他接近甚至俘獲紀穎芳心。然后白月光回歸,他這個感情空窗期不知是撫平情傷的工具還是替身被迫看清現(xiàn)實,必須退位讓賢。
呵,算盤打得響。想讓他上鉤,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