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轟炸機來得快，機槍掃射來得更猛。

三挺機關槍掃射的時候，打得跑馬道上的石板火星四濺。

莫刃看著三條火線一路肆虐而來，還有時間抬頭看了一眼駕駛艙里面那張獰笑著的臉龐。

這架飛機飛得極低，低到莫刃都有一種錯覺：仿佛拿根竹竿都可以把它捅下來一樣。

竹竿莫刃有，站起來捅飛機的舉動卻沒有。

這種想法剛剛在腦海里面冒出來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無數東西高速掠過的聲音：

“嗖嗖嗖！沙沙沙！”

同時還有許多碎石塊被子彈從青石板上硬生生地分離出來，濺射到莫刃身上，砸得生痛。

知道痛是好事情！

只有活人才知道痛苦，這一點莫刃是知道的。

死人的痛苦他不想去體會，寧愿這樣被無數的碎石塊砸中，他也不想去體會沒有痛的感覺。

飛機離開的時候還扔下了一枚炸彈，南城墻被這顆彈炸出一條三十米寬的缺口。

莫刃這個排跟飛機短暫接觸了不到一分鐘，全排傷亡十三個，剛才要手榴彈的何書光腹部受傷，已經昏迷過去。

城外那些集結起來的鬼子正在往剛剛炸出來的缺口位置沖過去。

“到缺口位置去！”莫刃大聲吶喊著，怕手下聽不清楚。

還把手往缺口位置指著，剛才打過三回伏擊的兄弟們非常輕松地領會到了排長的意思。

十幾個士兵弓著腰朝缺口沖過去，他們并沒有跳進去。

這些人只是躲在缺口邊上，擰開手榴彈蓋子，準備著接下來的戰斗。

莫刃這才有時間派人把傷員送到城下去，城下有擔架隊會把他們送到城隍廟去救治。

忙完這邊，趕緊朝缺口位置沖過去，這一回缺口對面沒有友軍了。

埋伏在缺口位置的一排再一次等到鬼子踩著倒塌的城墻，爬到缺口最高處的時候。

莫刃大喊一聲：“打！”

三挺機槍開火，十幾枚手榴彈扔出去。

接著又是十幾枚手榴彈扔出去。

又是十幾枚手榴彈扔出去。

三十米寬的缺口瞬間被手榴彈炸起的煙塵籠罩著，只能夠聽到轟隆隆的爆炸聲和不時傳出來的號叫聲。

鬼子的沖鋒不退，一排的手榴彈就扔個不停。

莫刃一直看到進攻的鬼子殘余逃出缺口后，這才下令停止射擊。

這樣的仗打起來，鬼子的損失也不少。

到現在為止，莫刃這個排打起來還算輕松，只是比較費手榴彈。

硝煙散去，莫刃小心翼翼探出頭看看缺口里面的情況：鬼子拋下了二十幾具尸體。

看來他們已經吸取了教訓：見勢不對立刻撤退，這次的傷亡才會少了一半。

莫刃有些遺憾：鬼子的武士道精神這回沒有發揮好！他們應該寧死不退才好！

城墻有了缺口，他這個排已經不能還用老辦法，只留兩個觀察哨在上面。

等到發現鬼子進攻的時候才爬到城墻上來防守。

鬼子似乎也知道這一點，無數的炮彈往這邊砸下來。

守軍的手榴彈多，鬼子的大炮多。

炮彈跟手榴彈的較量，無論怎么看都是手榴彈略輸。

繼久攻東關、西城兩個方向不下之后，鬼子又增加了一個新的進攻方向，對著城南發起了猛烈轟炸。

莫刃這個排在轟炸當中傷亡增加就非常快，剛才還剩下二十幾個人的隊伍，很快就只剩下十來人了。

這一回鬼子不再派步兵攻城，就是發揮大炮多的優勢，不停地往城里開炮。

不管怎么樣，16日這個白天總算熬過去了。

莫刃這個連的連長在鬼子的炮火轟炸中犧牲，王團長命令莫刃暫時代理連長指揮，堅守南墻。

這回他總算是實現諾言，讓莫刃當上連長了。

剛剛當上代理連長的莫刃看著全連剩下這四十九個還能夠戰斗的士兵，筋疲力盡的樣子。

也沒有什么好安排的了，派了兩個人盯住被炸塌的缺口，不要讓鬼子偷偷摸進來了。

其余人就在城墻上面休息，他們不敢退下去。

天黑了！鬼子摸到缺口近處發起的進攻，稍有不慎就堵不住。

仗打到這個樣子，王銘章師長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

這是一個不尋常的信號，按照以往的經驗，隊伍應該趁夜突圍的。

到了晚上十點，突圍命令都沒有傳達下來，傳達下來的命令只有一個：“堅持住，友軍正在前來增援。”

隨著這道命令傳來的還有遠處隱約響起的爆炸聲，守在滕縣的這些人都聽得清楚：聲音是在城外。

這是友軍正在跟鬼子激戰！所有人都興奮起來：援軍來了！

然而過了十二點，遠處的爆炸聲逐漸消失，大家的興奮也慢慢冷卻。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交戰雙方當中有一方開始妥協的緣故。

鬼子沒有放棄圍城，妥協的只可能是前來救援的友軍。

莫刃知道：“這回怕是真的要死在這里了。沒有新生力量的加入，明天想要守住城南會很難！”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打退的前來增援的國軍后，鬼子并沒有休息，他們集中了兵力的精力再次開始攻城了。

空中不斷有日軍發射的照明彈，鬼子的進攻還在繼續。

1938年3月17日凌晨2點，鬼子從東城墻打開兩個缺口，沖進縣城，旋即又被王團長親自帶人把鬼子堵了回去。

莫刃這個代連長守著的南城墻也有兩輛坦克轟隆隆地開上了缺口，對付這樣的鐵鉈鉈川軍除了派人沖上去用手榴彈炸之外，再沒有任何辦法。

“手榴彈！”莫刃不停地命令著用手榴彈。

他先要用手榴彈把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炸退，才能夠派人沖到坦克面前去炸掉它們。

炸毀一輛坦克之后，張勁哭喊著報告：“連座！沒有手榴彈了！”

“那么多的手榴彈就被你們操完了？”莫刃有些不敢相信。

“連座！是你不停地命令大家用手榴彈的！”張勁害怕連座不認賬，趕緊喊道。

那輛坦克已經沖進了城里，緩緩地調頭，黑洞洞的炮口對著城墻，機槍已經像火線一樣不停地在掃來掃去。

莫刃這個連在城墻上被打得頭都抬不起來。

缺口另一邊又有鬼子吶喊著沖上來了。

“頂住！給老子頂住！”莫刃大聲叫喊著。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