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說的有道理,我雖然對大家嚴格,但視他們如手足,從沒往這方面想過。但確實有這個可能,不得不防。”
在袁克定的建議下,小翠打算引蛇出洞,把內鬼抓出來。小翠的想法是找人假扮顧客,引魚上鉤,看是否有香艷樓內部人員與他接觸,當場逮個正著。但袁克定不同意這個辦法,他說道:“香艷樓明令禁止私帶銀子入內,所以內鬼必定萬分小心,不會輕易跟陌生人合作......小翠姑娘,你還記得剛才給特色服務人員塞銀子那個顧客長什么樣子嗎?此人多半是常客,我們可以跟蹤他的一舉一動,從他入手,把整個鏈條連鍋端。”
小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同意袁克定的辦法,然后面目猙獰的自言自語:“特色服務人員都是我和玉茹姐篩了又篩的精英,九成是吃不飽飯的可憐人,對香艷樓的規矩爛熟于心,如果不是紀大哥給他們口飯吃,現在還在外流浪,吃里扒外的東西。人不懂得報恩,哪還有福德,我非把幕后操縱者揪出來,讓他遺臭萬年。”
小翠記性很好,毫不費力就在前臺的記錄中找到了幾個違規顧客的名字。經核查,幾人都是香艷樓的常客,每月固定日期到香艷樓消遣。袁克定在紙上列出了幾個顧客此前光顧的日期,跟員工值班表核對,結果印證了他的推測,每次都趕上同一批員工上班,絕不是巧合。小翠看著值班表名單,收起了憤怒,前臺一端當班的是副會長李樂堂和何震的手下,負責室內灑掃的小廝也是由他們二人親自招聘上崗。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特色服務一端當班人員并不固定,但每次荷塘月色的姑娘三三兩兩卻都出現在了名單上。
內鬼顯然涉及到華峰會高層,袁克定很知趣的閉上了嘴,任由小翠姑娘自己的去調查,他只是偶爾提出些見解,僅供對方參考。
對于華峰會,小翠也是外人,她毫不猶豫將情況原原本本匯報給紀云峰,把證據材料一件件擺在紀云峰面前。道:“紀大哥,這些都是間接證據,但我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巧合的事,里面定有玄機,需要進一步調查。我和李樂堂、何震都是香艷樓的直接管理者,級別相同,有合作也有競爭,因此我不方便繼續調查,以免有打壓對手的嫌疑。”
紀云峰稱贊道:“嗯,你想得很周全,不愿意大家傷了和氣。”他轉頭看了看袁克定,繼續說:“袁公子是局外人,不牽扯任何一方利益,可否幫助我查出內鬼?”
“我嗎?”
“袁公子才來香艷樓幾天,就找出了這么大的漏洞,而且方法得當,找出內鬼應該不成問題。小翠提醒了我,她不方便出面,我更不方便,李樂堂和何震都是青幫元老,我直接出手干預恐兄弟們不服氣。如果袁公子來調查,只是出于公心,任何一方都說不出什么,而且以袁公子的身份和地位,誰也不敢造次,不得不認罪,可就幫了香艷樓大忙。”說著紀云峰起身拱手作揖,態度極為恭敬。
袁克定留在香艷樓只想學些本領,不為邀功請賞,插手過多怕紀云峰有想法。但其實他心里很想查出真兇,香艷樓看似繁榮的表面背后,還不知道存在多少問題,如果不及時糾正,早晚會走向衰亡,跟治家和治國的道理相通。袁克定是遇強則強的性格,見紀云峰如此謙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說道:“紀老板不必如此,我既作為香艷樓的顧問,理應查出內鬼,還大家一片安寧。”
小翠表態:“我會全力配合袁公子,定知無不言。”
紀云峰對兩人表示贊賞,十分高興,又攀談片刻,隨后親自將兩人送出門。
袁克定來到特色服務區,尋找早上用現銀交易的顧客,看到他正與特色服務人員攀談,眉飛色舞,對袁克定的監視毫無察覺。隨后兩人又去了一樓店鋪區,到處走走看看,郎情妾意,十分歡喜。袁克定尾隨了幾個小時,兩人完全沒有要分手的意思,他讓鐵強幫忙繼續監視,然后自己騰出時間調查李樂堂和何震與荷塘月色之間是否有關聯,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晚上袁克定讓小翠和鐵強到他的房間開會,整理一天來收集的證據,對接下來的行動進行部署。
鐵強先開口:“我一直監視兩人,晚上七點多顧客才離開,過程中除了特色服務女招待,他還跟前臺熱情的打招呼,幫灑掃員拾垃圾,最后獨自換衣服離開。我查了記錄,他在一樓店鋪區消費20個才財幣,在小食區消費10個才財幣,確實沒有特色服務收費記錄。袁公子只讓我監視這兩人,并未說原因。”
小翠將早上發生的事對鐵強詳細解釋一遍,然后匯報自己的發現:“袁公子讓我查兩位副會長與荷塘月色的關系,我私下詢問了青幫很多兄弟,大家都說沒有關系。紀大哥之前是趙文佩管理青幫,他為防止手下人沉迷女色,沾染驕奢淫逸的習氣,跟王順乃一樣,都禁止大家去青樓,規矩立在那里,沒有人敢私自破壞,我認為他們沒必要說謊。之后,我又親自去了趟荷塘月色,跟那里的馮媽媽很熟悉,打著多溝通,互相照看生意的名號,我問了很多事。這段時間他們跟香艷樓合作的收入不斷下降,以為是送來的姑娘遭到冷漠,沒有其他青樓的漂亮,于是特意挑選了最好的姑娘,可是收效甚微,不知道原因。馮媽媽認識李樂堂和何震,但不熟悉,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有所隱瞞。”
袁克定說道:“如果兩位副會長與馮媽媽有私下交易,馮媽媽不會說荷塘月色收入下降,看來馮媽媽沒有參與其中。”
小翠繼續說:“袁公子推測的是,在我臨要離開荷塘夜色時,馮媽媽從袖袋里掏出兩錠銀子要塞給我,想麻煩我多照顧荷塘夜色的生意,幫姑娘們多拉活,如果她參與其中,又何必如此。”
鐵強補充道:“今天陪著那客人的女招待正是荷塘夜色的姑娘,她直接收了現銀,沒用才財幣,所以馮媽媽才一無所獲。”
小翠疑惑道:“這些姑娘大多從小寄宿在青樓,簽了賣身契,所有事宜都聽老鴇安排,膽子很小,竟然敢背著馮媽媽私自收錢,我還是想不通。”
袁克定接著說:“還有顧客是如何把銀子帶進香艷樓的,這關鍵的一步咱們還沒查到......他們下一個行動日期在后天,必須從顧客一進門就開始監視。”
鐵強嘆了口氣說:“如果換了其他客人怎么辦,內鬼想賺錢,不可能只宰一頭羊。”
袁克定看下小翠,問道:“香艷樓每天上班的人有多少?如果排查他們每人的口袋是否方便?”
小翠驚嘆道:“啥?每人?此時此刻就有盡100人在上班,而且中午和早上有30多人需要換班,輪換頻繁,今天早上袁公子看到的就是換班的小廝。如果每人都查,沒等出結果,已經打草驚蛇了。”
袁克定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主意,說道:“咱們之前根據客人到來的日期,發現總是固定的一批小廝在值班,由此印證有內鬼的推斷,如果咱們反其道而行之,打亂排班順序,看之后客人還與哪些小廝重合,就可以大大縮小調查范圍。”
小翠將拳頭砸在掌心里,說道:“妙啊,很妙,從開業以來我從沒換過排班順序,現在也是時候該整頓一下,防止員工私自串通,滋生懈怠,同時縮小調查范圍,一石二鳥。”
鐵強認為外聘人員沒有太大影響力,宛如一盤散沙,掀不起這么大的浪花,大概率是華峰會內部人所為,李樂堂和何震定脫不了干系,小翠去調查不方便深入青幫內部,他打算親自去找小猴子,好好探查一番。
兩周后,小翠拿著篩選出來的小廝名單,興沖沖的給袁克定看,最終鎖定10個人,3名前臺,3名灑掃,4名普通服務員,她說道:“這10人原來總在一起上班,后來分開,仍能看出他們之間的聯系,但是行動方面的確更加隱秘,有兩次顧客使用了才財幣,沒有進行交易,說明對方十分謹慎。咱們得盡快行動,我怕他們繼續發展同伙,越往后越困難。”
袁克定問道:“交易方式呢?”
小翠不好意思的說:“我親自盯了幾次,沒看到他們跟顧客交易,這方面完全沒有頭緒。”
鐵強趕過來,笑著說:“別著急,我發現了線索......我讓小猴子仔細調查了青幫里的每個人,讓他將大家的身份背景都講給我聽。就在半年前,李樂堂帶回了十幾個奄奄一息的兄弟,他看這些人可憐,親自熬藥幫大家養傷,后來才知道這幾個兄弟是江相派做扎飛的高手,手法被識破后遭到追殺,不能再回去繼續行騙,甘愿留在青幫效犬馬之勞。李樂堂本來要把這些人收歸自己手下,可由于人數太多不利于隊伍平衡,小猴子將他們拆分開,每個大哥手下都有。”鐵強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單,放在小翠的名單旁邊,結果完全一致。
小翠結結巴巴的說:“江、江相派?江湖上隱秘的一群人,我、我聽父親說過,他與江相派交過手,差點丟掉了性命,這些人打著調風水、看相的旗號,騙術高超,經常搞得別人家破人亡,怎么、怎么能跟這些人牽扯上?”
鐵強拍拍小翠的肩膀,安慰道:“小猴子說江相派跟青幫同根同源,不能不幫忙,他對江相派了解的也不多,為安全起見,我把情況報給了大哥,由他出面更穩妥些。”
袁克定不懂江湖上的事,他知道哪里都有規矩,青幫內部事他無需理會,只要盯緊這十人,早晚會找到證據。
此刻紀云峰正在華峰會大本營,跟小猴子喝茶聊天。他小時候就聽父親提到過江相派,說他們立派之本是劫富濟貧,但隨著隊伍發展壯大,為了多賺銀子,窮人的錢他們也要,違背了天道,早晚要出問題。紀云峰知道父親給人看相占卜憑借的是真本領,自然不屑于提及這些江湖騙子,沒想到這些人出現在華峰會,自己卻完全不知。
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紀云峰不相信騙慣了的人因為加入青幫就能改邪歸正,即使沒有香艷樓的事,江相派也絕不能留。他了解小猴子,跟趙文佩一樣,有些理想傾向,對兄弟俠肝義膽,不會隨意污蔑誰,也不會輕信一面之詞。這些人都是小猴子答應收下的,如果沒有合適理由,直接處理掉,等于駁斥了他的面子,這口氣換做是誰也無法咽下。所以紀云峰并不著急,只簡單說了香艷樓發生的事,讓小猴子幫忙拿主意。
香艷樓是李樂堂和何震的地盤,還有紀云峰坐陣,不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拿主意。先是鐵強找他打聽弟兄們的背景,后是紀云峰找他解決香艷樓的問題,一個個含含糊糊,云里霧里,都不明說,沒準就是個套子,鉆不得。想到這里,他顧左右而言他,道:“香艷樓事務龐雜,每天需管理的人不少,就像咱們華峰會,每個人看似齊頭并進,其實各懷心思,如果不是大家肚子里的蛔蟲,誰能預知那么多事?”
小猴子又把問題踢了回來,果然奸猾,紀云峰冷笑道:“怎么,對兄弟們的管理有些力不從心了?”
“那到不是,我雖然比不上你跟趙大哥,但華峰會里其他人可都不是我對手,如果我認管理不動,別人更沒機會,呵呵。”
“好,那就說說看,如果此刻你是我,面對香艷樓的問題,會怎么解決?”
小猴子眼珠子一轉,就是不肯回答,為難道:“不是我說紀老大,香艷樓高朋滿座的時候我沒去感受過榮光,現在怎么出了問題,你大老遠的來問我,讓我如何回答呀?”
看著小猴子滑稽的表情,紀云峰哈哈哈大笑道:“相中了你的聰明智慧唄,沒關系,你但說無妨,這里就咱們倆個,你說什么都可以,我隨便聽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