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勇不便出席現場,由香兒陪著依舊呆在做舊工坊,他相信有紀云峰的排布,募集活動一定非常順利,他也能猜到符森躲在暗處百爪撓心,接下來就是引他入局,把他困在募集這艘大船上。
在鐵勇心里貪財的人一般有三大特點,一是貪婪,多少錢也填不滿心里那個錢袋子;二是好投機,不愿意老老實實賺銅板,總想著以小博大,甚至無本萬利,一步登天;三是吝嗇,舍不得花錢,把錢可得比命重要。他認為符森對紀云峰窮追猛打,無非是看重了香艷樓的利益,逃不出這三條。募集籌款這樣豐厚的利息回報,普通人都難抵擋,何況貪財的人。
香兒一刻不停地制造防偽才財幣,心無旁騖,鐵勇好奇道:“計劃中的數量已經備齊?你還急著做這么多干嘛?干活不嫌累嗎?”
香兒調皮的伸伸舌頭,回答:“閑來無事就多做些,我預感,大哥很快就能用上。”
鐵勇拿起一枚做好的成品,前后仔細看了看,道:“這上面有日期,香兒,大哥可沒說計劃位還要繼續募集,這日期是怎么回事?”
香兒笑道:“你等著瞧吧,很多事不會跟預想的一樣順順當當,也許有例外也說不定,香艷樓現在今非昔比,大家買的是對大哥的信任,和對他天才構想的認可。呵呵,大哥的腦子里東西太多,外人摸不透,咱們也一樣。我能做的就是準備充分,別在關鍵時刻出岔子,有備無患嘛。”
鐵勇放下才財幣,從后背抱住香兒,溫柔道:“這一點你說的對,計劃沒有變化快,何況舵手是像大哥這樣聰慧的人,我看呀,誰也沒我們香兒賢惠,默默為大家付出,從來不提回報?!?
香兒笑得很甜,她自在的躺在鐵勇的胸口,說道:“我的家人雖然已經不在,但如今我的胭脂重新被太太、小姐們喜愛,祖傳的手藝總算沒浪費。如果沒有你們幫助,我還是那個一無是處,在古玩街混跡的小乞丐,這點付出不算什么,完全抵不過我對大家的感激之情?!?
鐵勇親吻了香兒的額頭,道:“親愛滴,別做了,歇歇吧,過多的才財幣會超越我們的能力承受范圍,需要償還巨額的利息,如果沒有堅強的實力做后盾,會拖垮香艷樓?!?
香兒點頭認可,道:“我已經做了不少,聽你的吧。我只是有些預感,怎么說呢?總認為之前做的才財幣還遠遠不夠,也許是我多心了?!?
另一邊,符森雖然沒進入會場,但里面的情況他一清二楚,暗影每隔十分鐘傳出一次消息,告訴他交易量不斷攀升,場面十分熱鬧。當得知白云生和羅少龍都沒有購買,符森表情寧靜,不慌不忙依舊安穩,不打算參與,在街對面的茶館里,自顧自品嘗起茶水來。直到北洋軍的幾個高級軍官走進香艷樓,符森的額頭才終于滲出了汗水。難得有頭面的人物都來捧場,自己卻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熱鬧。
李安琦以為符森會來香艷樓,想跟自己的東家當面匯報情況,可四處找遍了也不見人,情急之下他主動跟一個暗影搭訕,對方朝他翻了個白眼,根本沒理會。令李安琦不安起來,他推斷一定是東家對自己有什么誤會,如果不解釋清楚未來仕途堪憂。于是他悄悄跟在暗影身面,發現每過一段時間就有人出去再回來,關注點似乎在香艷樓之外。
李安琦趁亂避開紀云峰等人的視線,悄悄來到街對面,剛走沒幾步就看到了坐在茶館里的符森。他歡呼雀躍,仿佛再見救世主。
符森回頭跟李安琪四目相對,升起了厭惡的表情,剛想躲避,結果被李安琪拉住胳膊。符森掙脫了李安琪的手,把臉背了過去。李安琦哀求道:“東家,是我呀,您怎么不認我了?那紀云峰狡猾,使用離間計讓您心生嫌隙,可我的心始終在東家一邊,從未改變過。”
符森對李安琪的托詞感到好笑,猛的坐正身子,鄙夷道:“你這么衷心,為何不自殺以明志?在香艷樓享受這么久,才想起來跟我解釋,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不不,東家,我在潛伏,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咱們總是處于被動,就是因為不了解紀云峰?!?
“那你說說,其他幕僚在哪里,你了解的紀云峰是什么樣?”符森認為其他幕僚一定是被紀云峰擄走,只是苦于手上沒有證據,如果李安琦能把藏人的地點找到,就會坐實紀云峰的罪證。但李安琦卻另有想法,他敗給了紀云峰,深知此人深不可測,其他謀士被俘虜的下場無非是被重用或者被處決,豈有關押在某處等著別人抓把柄的道理,所有他根本沒去尋找,怕引來無妄之災。為了獲得符森的信任,李安琦眼珠子一轉想出一套說辭,回答:“其、其、其他幕僚已經被殺害,我雖非親眼所見,但似乎聽其他人議論過,什么禍患,什么報復的,應該錯不了。我怕東家您傷心,所以始終避而不提。紀云峰此人陰險狡詐,留我在香艷樓并未重用,而是處處監視,等著我露出馬腳,好劍指東家您。我怎么會給他機會,所以處處小心,想著這樣也好,呆在香艷樓將功補過,希望能給東家多傳遞消息,助東家成就大事?!?
符森生性多疑,看人看事自有獨到見解,不會輕易聽從他人擺布。他雖然與紀云峰對立,但知道紀云峰能收服王連娣和廖根全,喜歡化敵為友,不喜殺戮,擅長搞以德服人那一套,這一次又怎么會大開殺戒,除掉十幾個青幫的謀士同僚呢?況且在白云生眼皮子底下,這么做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因此如果這些幕僚是被紀云峰擄走,就一定還活著,至于會不會倒戈,又是另一回事。
符森想到這里輕蔑的看了眼信口開河的李安琦,問道:“那接下來,你有什么計劃?”
李安琦本意是在香艷樓多搞些錢,然后弄些有分量的情報獻給符森,繼續舒舒服服的做他的第一幕僚,哪還有什么計劃,就算有,單憑他一個人也做不到,于是含糊道:“紀云峰敢對您不利,我就在香艷樓內搞破壞,讓店鋪遺臭萬年,永遠抬不起頭?!?
符森一拍桌子,大罵道:“李安琦,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香艷樓背后站著誰你不清楚嗎?紀云峰當初為什么拉著那么多大佬做股東,就是為保店鋪平安,你敢鬧事,一旦被查出來,我和你一起吃不了兜著走,況且香艷樓里我也有股份,這么做不是在幫我,我看你是想坑我。一段時間不見我發現你變化真大,這樣沒腦子的話你也能說出口?”這一番話嚇得李安琦跪在了地上,全身瑟瑟發抖。
李安琦本是個窮酸書生,之前靠幫人代寫家書和對聯為生,被符森重用后享受到了被人尊重和吹捧的感覺,逐漸被金錢和權利腐化,變得懦弱且墮落,奉獻出的計謀也從高瞻遠矚變得越來越短勢牟利。符森不是鐵骨錚錚的性格,也不需要視死如歸的幕僚,但李安琦的丑陋嘴臉實在讓他犯惡心,不愿意多說。
符森叫來暗影,吩咐道:“帶他回香艷樓,嚴加看管,但凡作出任何損害香艷樓,或者辱我名聲的事可以直接處決,不必通知我?!?
暗影架起李安琦,像拖尸體一樣,連拖帶拽把他往香艷樓方向拉,李安琦苦苦哀求符森看在他多年付出的份兒上饒自己一條生路,網開一面,可符森面無表情,完全忽視了他。
李安琦無奈,終于拿出了殺手锏,大喊道:“白云生已經入局募集,東家難道不參與嗎?”
“等一下!”符森聽到這話突然喊道。
暗影松開手,將李安琦扔在地上,拍了拍手里的灰。李安琦沒好氣的瞪了幾個暗影一眼,連滾帶爬回到符森跟前,討好似的說道:“我以為您知道這個消息,看來您還不知道。香艷樓里的幾位貴人都已經出手,只是沒用自己的真名,都是下人代買??梢岳斫?,這種事要的是公平公正,如果大佬們都出手,哪還有普通百姓投資的機會,您說是不是?”
符森問道:“你怎么知道是代買?”
“鐵強告訴我的呀?!?
“他為什么告訴你?”
“我在香艷樓可不一樣,大家都給我面、面......子......”
符森一拍桌子,大喝道:“還說你對我忠誠,不會是配合紀云峰來騙我的吧?代買這種事,如果不是背后老板自己交代,誰能知曉?鐵強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安琦嚇得跪在地上,哀求道:“東家,我真的赤誠一片,香艷樓再好也與我無關,我跟紀云峰他們就不是一路人,您一定要相信我。鐵強說的斬釘截鐵,我就沒懷疑,興許是他有內線消息,況且誰購買也沒啥大不了,他隨口一說,我就記下了?!?
符森一時難辨真假,但代買確實有可能,本來錢財賬目就由賬房管理,以誰的名義買根本不重要,各位大佬深不可測,親自到前臺交易幾乎不可能,因此李安琦說的未必有錯。但這樣一來,符森想跟風投資的計劃就落了空,根本看不出誰在參與,而誰又在觀望。
李安琦建議道:“東家,投機這種事夜長夢多,第一批購進的可以在一個月內兌現,紀云峰搞這么大排場總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后面兌線期延長,外圍情況瞬息萬變,沒準有什么突變,風險性肯定越來越高,正因如此,后面的利息率也長高了,就像袁克定說的,風險和收益同步嘛?!?
李安琦總算說了句有用的話,符森讓他過來坐下,到上一杯茶遞了過去,問道:“你自己買了多少?我想用你的名義購買,一來紀云峰他們相信你,二來太陌生的名字反而讓人懷疑,不如就地取材,你隨時觀察經營情況和這些人的動態,我才能放心?!?
符森的態度讓李安琦受寵若驚,眼含淚水道:“感謝東家的信任,我一定竭盡全力去做......我手里哪有什么錢,都是這段時間在香艷樓賺的,不到二十兩,呵呵,可以忽略不計。”
符森疑惑道:“我聽說香艷樓的薪水很高,他們莫不是在虧待你?”
“沒、沒......我笨手笨腳,打碎不少碗碟和高檔酒,這、這已經算優待了。煩東家操心,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符森只想著李安琦是否叛變,從沒想過他從老爺變成了下人,要受到他人的鄙夷,還得干粗活,潛伏期間吃了不少苦,于是稍作安慰,對他有了些許憐憫,表示愿意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并說這一次不能再出錯,否則神仙來求情也沒用。李安琪感激涕零,詛咒發誓,拍著胸脯承諾決不再讓符森失望。
兩人商議完畢,李安琦悄悄回到香艷樓后,像變了一個人,挺胸抬頭、大搖大擺來到柜臺前,將一沓銀票拍在桌子上,大聲道:“我要認購三千兩,才財幣雖清,但數量太多,叫人封存在箱子里送去我房間吧?!闭f完便轉身離開。
柜員叫來了沈玉茹,說明了情況,沈玉茹面無表情,按照李安琦的要求辦妥,然后讓兔女郎公布最新購買消息,將李安琦的名字寫在了廣告板上。
兔女郎穿著嬌滴滴的高跟鞋,緩慢走出前臺,高高舉起廣告板,喊道:“最新認購金額三千兩,購買者貴人李安琦......”
大廳里霎時出現短時間的安靜,李安琦誰人不知,前段時間由于陰謀陷害香艷樓,已經被紀云峰囚禁,生死未明,此刻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香艷樓,還大手筆購進才財幣,不得不讓人驚訝。連白云生都不清楚紀云峰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如果說收編廖根全和王連娣是因為他們有一身本事,留有后用,采取了懷柔的方式,無可厚非。但李安琦是符森的心腹,被識破了奸計,理應有仇報仇,這樣的敵人不除去,等于給自己挖坑,禍患無窮。
其他服務員都圍攏到李安琦周圍,羨慕不已,問道:“你哪兒來那么多錢?三千兩的利息足夠我們安穩度一生了,快給我們說說,大家一起發財可好?”
李安琦扔掉手里的抹布,做在板凳上,讓大家給他捶背、遞茶水,閉著眼睛煞有介事道:“不是我不教,是你們根本學不來。之前我跟當鋪和錢莊老板交情深厚,他們才愿意借錢給我,憑借的是身份和地位,再看看你們,雖然身著洋裝,骨子里還是一股窮酸氣,怎么能拿到錢?”
“安琦哥,嘖嘖,安琦老板?您就大慈大悲教教我們吧,這么多兄弟你不能自己吃獨食啊,說出去不好聽,您老臉上也無光啊,畢竟相識一場,沒有恩情還有友情呢?”
“去去去,說了你們不行,還偏不信,等銀子兌現,我請大家吃頓好飯總可以了吧,別妄想不可能的事,對你們不好,知道嗎?”
鐵強躲在一邊偷聽,知道符森已經上鉤,趕快跟紀云峰復命。紀云峰道:“三千兩遠遠不夠,但是沒關系,好戲在后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