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的古董在才財賭莊和香艷樓里每天流轉,銷量很大,鐵勇把情報紙條塞在運往才財賭莊的一批古董里,按照跟紀云峰之前的約定,用仿造玉寶瓶做暗號,有寶瓶證明貨物里有紙條,需要小心查驗。
鐵勇打算在香兒的店里住一段時間,把跟紀云峰決裂的戲演足,讓符森對他完全放心。
符森并未對本次行刺的兇手過多追究,即使鐵勇提出廖根全可能是兇手,符森也沒有要抓人的意思,證實了紀云峰的推測,昨晚的刺殺是符森自導自演的戲碼,有沒有兇手他自己最清楚。
鐵強請示紀云峰是否還要繼續抓符森的幕僚,紀云峰回答:“只要香艷樓的滋擾不停,咱們就繼續行動,誰都別想好過,但一定要做得隱秘,不能讓對方抓到把柄。”
接下來的一周,符森的幕僚接連消失,雖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平時出謀劃策都仰仗這些幕僚,對符森算個不大不小的打擊。氣得符森在府里直摔杯子,咒罵紀云峰,無奈之下,不得不分散暗影的力量,派出一部分人去尋找幕僚的下落。
符森讓李安琦調查其他幕僚被關押的地點,但李安琪卻打起了小算盤,遲遲沒有回話。他從別人的口中得知紀云峰和符森之間矛盾升級,推斷來香艷樓侵擾的打手很可能都是自己東家派來的人,現在又是同僚無顧消失,兩邊你來我往都不肯罷手,擺明了要對抗到底。他自己也是符森的幕僚,罪過還沒有抵消,害怕真惹怒了紀云峰,沒準哪天會被干掉。他認為在自保困難的情況下不宜輕舉妄動,只有小心蟄伏日后才能更好的給東家服務,小不忍則亂大謀??煞瓍s不這么想,他以為李安琦已經被策反,不再可信,遂放棄了對李安琪的保護,并讓暗影找機會把他干掉。
紀云峰盯著每天魂不守舍的李安琦,可不打算放過所謂的符森第一幕僚,他特意大張旗鼓的說要召開管理層會議,就是引李安琦來偷聽。
江旭升探查了會議室內外的情況,告知紀云峰已經有暗影在窗外埋伏,李安琦也已經躲在墻角處就位,只等會議開始。
袁克定出席會議,他先說道:“今天要宣布關乎香艷樓未來發展的大事,怎么鐵勇沒來?紀兄,他干嘛去了?”
紀云峰尷尬道:“早上他差人來說身體不舒服,會議不能如期參加,需要他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袁克定點點頭,開始了正題,道:“大家都清楚,隨著香艷樓規模擴大,投入也不斷增加,但僅靠現在的收入,不足以支撐快速開分店的構想,俄租界的店鋪吸納了我們所有銀子,入不敷出,幾位店長壓力很大,紛紛訴苦。我和紀兄商量過,要引入債券機制,以才財幣為基礎,把債務轉移給顧客,暫時緩解財務壓力。當然,顧客也有好處,除了財才幣的使用功能,還可以存在手里吃利息?!?
幾個店長早聽過紀云峰的想法,統一了思想,都表示同意,只有江旭升問道:“利息額定多少?如果高于錢莊,恐怕顧客會大量囤積,店里、店外使用流通將成問題;如果低于錢莊,恐怕沒人回來購買。”
紀云峰回答:“當然是高于錢莊,但會有一定風險,萬一香艷樓經營不利,沒賺到足夠的銀子,顧客有可能折本,呵呵,國外的債券都如此,風險和利潤并存,公平合理,手頭寬裕并且懂得投機的人才愿意參與。”
鐵強問道:“我聽說短期付息期限是一個月,中期是三個月,長期是一年,啥樣賭性的人能等待這么久?至少這東西提不起我的興趣?!?
袁克定笑道:“錢莊的利息是二分,咱們的是八分,翻四倍,這樣你可否感興趣?”
此前紀云峰沒提過利息定多少,聽到八分這個價格,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不已,交頭接耳。小翠忍不住問道:“外面的人不清楚香艷樓的經營情況,看到這么高的利息,恐怕不敢相信,多會觀望,可我是店長我最清楚,八分利沒問題,只要咱們發行的才財幣控制好數量,顧客幾乎穩賺不賠,等于給他們發福利呀。大哥,內部員工是否可以購買,我自己想買些,給自己多攢些嫁妝。香艷樓經營蒸蒸日上,資金運轉一向良好,恐怕日后不會再繼續推行債券,過了這村沒這店,我可不能失去這次發財的好機會。”
紀云峰回答:“任何人都可以購買,沒有限制,大家量力而為,香艷樓只認銀子,不認人,才財幣到手后可以隨意交易,屬于不記名憑證。”話音剛落屋內響起了議論聲,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意味深長,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紀云峰繼續道:“當然,我會先去爭求各位股東的意見,看他們有沒有意愿要自己買,如果他們搶著掏錢,能解了香艷樓資金緊張的局面,也許不用再選擇對公眾募集,咱們也省去不少麻煩?!?
小翠皺眉道:“?。縿e呀?剛升起點希望又被澆滅,這么好的機會股東怎么會錯過?哪還輪得到我們吃好處?!?
大家都同意小翠的觀點,不希望紀云峰去咨詢股東意見,想要公平的購買環境,誰愿意買就到柜臺來認購,不區分股東和顧客。
王連娣和原來紅燈照的姐妹反對最激烈,她們表示初來乍到,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收入微薄,想通過這次機會賺點養老本,不想因為階層問題被關在財富的大門外。
紀云峰嘆了口氣,道:“富人不缺這點錢,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吃到更多好處,而窮人連登臺入市的機會都沒有,一輩子只是窮人。你們的擔心不無道理,既然如此,我就聽大家意見,本次募集公平公正,不論是貴人還是乞丐,只要拿著咱們的才財幣,到期就可以來兌錢。怎么樣?克定兄,這樣處理是否可以?”
袁克定看著一張張笑臉朝他綻放,滿懷喜悅和期待,不得不答應,反正募集的目的是籌錢,只要能拿到錢,誰掏腰包都一樣,不會耽誤分店建設。
會議很快結束,雖然短暫但決定的事情很重大,剩下就是拼命生產才財幣,做好防偽標識,然后發布公告,開始銷售。
才財幣的生產有成本,要想盡量降低成本,幣面防偽的艱難任務只能交給香兒,她要作出任何人都無法仿制的才財幣。
會后,紀云峰單獨留下了鐵強,問他香兒近期的動向,鐵強支支吾吾道:“我昨天去看了香兒,她、她挺好,她挺好,我還碰、碰到了二、二哥,他始終呆在香兒那里?!?
紀云峰忽地站起身,道:“造幣是最關鍵的一環,他倆在一起我不放心?!?
鐵強不解的問:“為、為什么呀?有二哥幫忙不是更好?”
紀云峰拍了拍鐵強肩膀,道:“你清楚為什么,咱兄弟三人過去一直合作無間,無話不談,鐵勇也是我最信賴的兄弟,可是自從廖根全、王連娣他們加入華峰會,鐵勇就像變了一個人,開始嫉妒他人的本事,小肚雞腸,還在白幫主面前拆我的臺。你說造幣這么大的事,我能放心讓他幫忙嗎?”
鐵強掉起了眼淚,竭力說服紀云峰念在多年感情,別跟鐵勇一般見識,他表示要去跟鐵勇談,絕不能走上兄弟決裂的路。
會議前后整個過程大家說話聲音都很嘹亮,就怕外面的人聽不清楚,紀云峰的目的是把募集銀兩的計劃傳給符森,引他入局。
符森接到暗影回傳的消息,反復思量,即眼饞八分利的誘惑,又害怕香艷樓經營出問題,折了本錢。他對紀云峰賺錢的本領從不質疑,而且有袁克定坐鎮,北洋軍要解決后勤物資問題,對銀子無限渴望,沒時間陪著生意人瞎鬧騰,募集資金的計劃九成為真,但必須要先砸進去真金白銀,自己才能獲利。他視紀云峰為勁敵,了解對方的能耐,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紀云峰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越過了自己管轄的各大錢莊,智計無雙,令人心生畏懼。
接下來幾天,香艷樓告示板上連續張貼募集信息,還在報紙上同步宣傳,均列出了第一批才財幣的發售日期。因為形式新穎,操作簡便,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李安琦送來的密信也對香艷樓會議情況詳盡描述,表示愿意身先士卒,用自己的錢先實驗蹚路,確認沒問題再讓符森考慮投資。他還對香艷樓近期的經營情況進行了總結,認為這筆生意值得做。李安琦聽到有錢可賺,早把搭救幾位同僚的事忘在了腦后,因為紀云峰等人對他禮遇有加,讓他有種自己也是老板的錯覺,認為購買才財幣投資是順理成章的事,順便給符森報信,在東家面前表現一番。
符森將李安琦的信撕得粉碎,咒罵李安琦是個吃里扒外,見錢眼開的家伙。李安琪跟了符森九年,對暗影的調查能力十分清楚,而且外面關于募集的廣告又鋪天蓋地,他送回來的消息全是廢話。符森氣得兩眼通紅,不知李安琪是自己糊涂,還是把別人當傻瓜?,F在是用人之際,鑒于李安琦過去作出的貢獻,符森不打算過多計較,但令他想不通的是,跟紀云峰沾邊的人都出了問題,羅少龍如此,李安琦亦是如此,不知道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讓他們一個兩個都神志不清。
到了才財幣發售日,江旭升找來之前合作的記者,好吃好喝招待,給每人都發了紅包,希望他們多加宣傳,特別是大人物參與募集的部分要大肆渲染。紀云峰請來了北方商會的白會長,香福樓的張謙,法租界的凱瑟琳,日本憲兵隊森島少佐及英租界的高官,特別是白會長的女兒白玉琳,忙里忙外做起了才財幣的形象大使,吸引不少有錢的大小姐和公子哥駐足觀望。
符森和紀云峰鬧掰,沒參加宣傳活動,躲在對面的巷子里抻著脖子觀望。廖根全負責會場內外安保,他站在房頂上從高處看到了街對面的符森,心里只覺好笑,這樣盛大的場合,來參加的目的不只是購買才財幣,而是擴大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和名望,為自己未來的事業做鋪墊。符森躲避的不只是紀云峰正盛的風頭,也是助推自己在青幫更進一步的機遇。
羅少龍之所以不敢跟紀云峰對抗,因為他已經在這些場合中受益,加上他兒女從旁做翻譯,把他這個武夫變成了上流社會的紅人,到哪里都被高看一眼,他終于享受到不用拳腳也能備受尊重的滋味,認為這才叫真正的傲視八方。
江旭升設計出一個舉牌儀式,只要有人購進量超過1000個才財幣,兔女郎就會舉著數字牌在追光燈下繞行全場,并奏響恢弘的樂曲,主持人報購買者姓名,代表香樓表示感謝。起初都是小額購買,儀式并未引爆,后面幾個大老板加入,兔女郎一個接一個走出來不停歇,形成了競爭之勢,其他顧客甚至想知道誰是本場最大的買家,以及香艷樓對于最大買家又有哪些新奇的回饋。
沈玉茹沒有出去應酬客人,有袁克定在,她落得清閑,躲在角落里休息,不住搖頭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老子所言不虛,物欲橫流的世界,幾近瘋狂,誰能獨善其身?唯有我沈玉茹。”
王連娣正好經過她身后,笑道:“玉茹妹妹,我雖然讀書不多,但也能聽出來,你這也不押韻啊?”
沈玉茹嚇了一跳,回復道:“又不是作詩,押不押韻能怎樣?”
王連娣坐在她身邊道:“呦,愁眉苦臉的怎么了?我還以為你今天心情不錯,像過去的大文豪一樣,作詩抒發情懷呢,哈哈哈。”
沈玉茹看著王連娣緋紅的臉頰,問道:“王姐姐,你有啥喜事吧,這么開心?”
“很明顯嗎?哈哈哈......自從我接手紅燈照,一直重任在肩,每天為生計發愁,活得很辛苦。在香艷樓這段時間我非常開心,可以放下所有擔子只做服務,唯獨代表我個人,不牽扯任何束縛......你看她們笑得多開心......”
沈玉茹潑冷水道:“都被欲望趨勢,那不是真正的開心,假的?!?
王連娣遞給沈玉茹一杯氣泡水,眼睛盯著自己的姐妹,道:“原因重要嗎?甭管緣由是什么,開心的感覺總該相同吧,哈哈哈,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不想繃著自己,開心就是開心,裂開嘴哈哈笑就是了?!?
沈玉茹被王連娣所感染,噗嗤笑出聲來,她望著王連娣閃爍迷離的眼神,泛起了共情,說道:“王姐姐說的對,想得太多徒增煩惱,今天募集活動非常順利,該高興就高興,未來的事未來再說,今天咱們的任務就是結結實實的開心,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