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失的邢大師
- 華峰會
- 作家X5Rb2I
- 3947字
- 2024-04-02 09:03:17
第二天,法國領事館鬧事事件終于平息,各國調查小組成員參加了緊急會議,領事及局長列席,足見重視程度。
洋人一方認為火燒教堂是清政府的公然挑釁行為,至信徒的信仰于不顧,清政府在外交上屈服,表現懦弱,卻在私底下搞小動作,裝神弄鬼,絕不能容忍。
各國警署給出的調查結論是非人力能為,地面上的刻痕很深,如果是半夜鑿刻,聲響巨大,周圍住戶都應該能聽見,但實際并未找到證人,夜里始終靜悄悄,并且跪在地上的神父不是站起身走開,而是突然消失,沒留下任何痕跡。
紀云峰要求當著眾人的面,提審晚上看到神父鬼魂的證人,想與他當場對峙,讓各國領事有個直觀的感受。英、法警署都推說沒有準備,證人不在巡捕房,需要派人去請,可能會花費很多時間,因此紀云峰的題意被擱置,其他聯合調查組成員也提出了自己的推測,但苦于沒有證據支持,未被納入考量。
案件毫無頭緒,會議無疾而終,洋人信徒需要一個交代,紀云峰感受到了各國領事的壓力,如果不能盡快破案,清政府就要承擔事件后果,簽訂不平等條約在所難免,真正苦的是老百姓。他之所以要提審證人,因為干事張士元和劉文鑫訪遍了教堂附近的所有住戶,根本沒人見過神父的鬼魂,更不知道新聞是怎么傳出來的,天剛亮就登了報,從沒見過警局和報社有這樣的效率。他懷疑這里面有問題,但地上的刻字確實無法解釋,白天教堂殘骸有人把守,閑人無法靠近,并且街道上人來人往,也不方便作案,晚上雖然無人看守,但刻字會發出聲音,不可能毫無痕跡可尋,兇手是如何做到的呢?
紀云峰親自去查看幾個教堂地面上的刻字,都是在石板地上鑿出很深的刻痕,他拿著刻刀和錘子模擬作案過程,想刻字做示范,結果地面極其堅硬,即使用盡全力敲擊,也很難留下什么刻痕,更別說還發出了叮叮當當的響聲。
他反復思考幾個教堂的位置,突然對劉文鑫說道:“各地教堂都被火燒,咱們是不是還漏掉了一個租界。”
“您是說日本租界嗎?我起初也感覺奇怪,調查后才發現,日本信仰佛教和神道教,以神道教最流行,沒有教堂,只有神社。日租界移民最多,比較排外,文化跟英法俄等又不同,所以我們接觸的最少。”
“日租界地盤不斷擴大,還經常跟法租界起沖突,如果說侵占我神圣國地,倭人首當其沖,兇手如果要打擊報復洋人,怎么能把他們排除在外?這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難道兇手跟日方有關系?”
“不好說,至少兇手跟日方不對立。”
晚上紀云峰忙到很晚才回家,他要整理調查實錄,呈報給公議局局長,雖然沒找到兇手,但調查一直在進行,要讓領導看到他的辛苦和努力,文件里順帶表揚了張士元和劉文鑫,希望局長能給予更多支持。
走下黃包車,剛敲過四更天,紀云峰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家門,鐵勇和鐵強也剛回來,他們興奮的看著紀云峰,搶著說道:“大哥,有結果了,你猜怎么著,呵呵,李保年也去了香福樓,這小子混得不錯,出來消遣還帶著他......那塊玉佩,是古玩街上買的,從一個邢大師手里所得。”
聽到玉佩,紀云峰又精神起來,問道:“什么邢大師?是人名嗎?”
鐵勇回答:“他叫邢新焱,是個古玩做舊的行家,在古玩街很有名,我也聽說過,但是沒見過,聽說他做舊的物件騙過不少人,怕被人報復,平時都躲在暗處,不親自出來接生意。”
紀云峰疑惑道:“不出來做生意?那李保年是怎么跟他接觸的?”
“通過中間人介紹,是法國警署的一個警探給他搭的線。”
紀云峰脫下洋裝,換上便衣,倒了一杯涼白開,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口,然后說道:“我越聽越糊涂,買個玉佩也太麻煩了吧,這個中間人有點意思。”
鐵強搶話道:“大哥,你跟二哥說的一樣,我還是不明白,這中間人怎么了?”
鐵勇回答:“沒怎么,只是太熱心,李保年已經離開法警署,給英警署的長官送禮物,作為原來共事的同僚,正常不會插手太深,只是直覺上認為有點不對勁。”
紀云峰緩緩點頭,道:“對,不尋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鐵強撅起嘴,撇了鐵勇一眼,說道:“大哥,你快管管二哥吧,我去上班陪客人聊天,他在旁邊監視,聽李保年提到中間人,他還沖了過來,把那幾個警探下一跳,差點露餡。”
鐵勇嘆氣,無奈道:“我是不想過去,希望你自己把問題解決掉,可是中間人信息得深挖,一旦錯過等于晚上全都白忙,還有請人喝酒需要銀子,不能白花錢吧。”
“二哥,你沒說實話啊,這頓酒是張謙請的,我沒花一兩銀子。你咋知道我不問中間人信息呢?你就是不信任我,哼!”
紀云峰看著兩個弟弟掙功吃醋的樣子,笑得前仰后合,說道:“鐵勇,還說鐵強小孩子脾氣,你不也是,哈哈哈,知道你們都著急找到父親,拼命幫我收集信息,但一定注意個人安全,兩人分工合作,千萬別受到傷害。有你們兩個千杯不醉,張老板肯定樂得合不攏嘴?哈哈哈,他一邊接觸上了英警署探員,還收獲兩位陪酒員,請客也不怨,哈哈哈。”
鐵勇在一旁賠笑道:“大哥,你總是料事如神,這次你又說對了,張謙也邀請我去做經理,他的幾個打手都不是我的對手,他想讓我做幾天香福樓監理,試試能力,如果可以,讓我正式去上班。”
“你的意思呢?想去嗎?”
“我不想去,香福樓已經有鐵強,我再去等于把咱三個跟香福樓拴在了一起,你說過,做事要充分考慮后才行動,礙于面子,我沒有直接拒絕張謙,等明天去,我跟他講清楚。”
這次輪到鐵強驚訝,他說道:“二哥?真的假的,我看你跟張謙聊得火熱,以為你......”
“傻弟弟,我是展現一下伸手,讓他知道咱們兄弟不好惹,別想輕易動你,他香福樓何德何能,想收編咱們兄弟倆?我說的對不對,大哥?”
“對!做得非常好,有鐵強在就夠了,你跟著我,后面另有安排......還有那個中間人,到底什么情況?”
鐵強被兩位哥哥感動,一個對自己全然的信任,另一個用行動保護自己,心里暖呼呼的,他不再搶話,把機會留個二哥,靜靜的聽著。
鐵勇將中間人的情況娓娓道來:“李保年看英警署待遇好,拖家里的親戚搭上了英巡捕房領隊的線,準備辭職調走,跟他關系不錯的幾個警探知道實情,都很羨慕,這里就包括中間人魏元慶。魏元慶是法警署老人兒,專管古玩街片區,建議李保年給新長官送點禮物,以后也好有個照應,就這樣他推薦了古玩街邢新焱,說他手里有塊上等玉佩,正在尋找買家,價格便宜,保證真品。李保年知道邢新焱的大名,做舊的行家,不愿意在作假的人手里買東西,心里犯嘀咕,可魏元慶卻拿性命擔保,不會欺騙自己人,說這玉佩實際的價值比要價高出十倍不止,非常劃算,要不是這陣子手頭緊,他定會自己買下。”
“巡捕給做舊的手藝人擔保,還低價賣出玉佩,他們賺什么?真是聞所未聞。”
“就說是呢!李保年拿到玉佩,雖然不太懂行,但他仍能看出這玉佩不一般,確實是上等貨,因此沒想太多,只當是好兄弟幫忙。”
“這么說中間人魏元慶就是接下來的重點,幸好他在法警署,我可以直接去打聽,估計這人門道很多,我怕遲則生變,明天一早我就去警署。”
三兄弟聊得正酣,忘記了時間,外面公雞開始打鳴,天空已微微泛白,紀云峰這才強迫弟弟們趕快上炕睡覺,天亮后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鐵勇有早起的習慣,不論多晚睡下,都能按時睜開眼。清晨一縷陽光通過窗縫照在鐵勇眼睛上,他打了個哈欠,轉身看了眼懷表,早上七點半整,他起身下廚做了一鍋菜粥,叫醒紀云峰和鐵強,三人吃完早飯,說了一天的任務,然后紛紛出門。
紀云峰和鐵勇都換上洋裝,穿戴整齊,一起來到法警署,直接點名要見魏元慶,起初督長以為紀云峰又來找麻煩,心里有些不悅,一聽說他們只是想見見老朋友,才松了口氣,很配合的找來魏元慶。
魏元慶是個中年警探,他將帽子拿在手里,頭發很稀疏,一幅忠厚老實的樣子。紀云峰笑呵呵的迎上去,說道:“我們是李保年的朋友,聽他多次提到您,所以來看看。”
魏元慶知道李保年有些社會背景,看紀云峰和鐵勇的穿著猜測是有頭有臉的朋友,于是客氣道:“我和保年是多年的兄弟,他離開法警署,我還真有些不適應,難過了幾天。”
鐵勇小聲說道:“保年說您認識古玩街的邢新焱,不滿您說,我們也想買點玉佩一類的,但是眼拙,分不清真假,怕被騙,您是行家,能不能麻煩您再幫介紹介紹,您是保年的兄弟,就是我們的朋友,所以我們冒昧前來打擾,您看方不方便。”
魏元慶聽說是找他來買古玩的,立即熱情起來,打開了話匣子,說道:“客氣、客氣,我一直管理古玩街片區,別的能耐不敢說,鑒定真偽是我的老本行,你們可算找對人了,哈哈哈,有清政府大老爺,或者洋人在古玩街被騙的案子,到我手里全部短時間告破,想拿假東西蒙混過關,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不是跟您吹,巡捕房里所有人想買古玩,都拉著我去,從玉器到銅器,各類古玩我都能給大家找到臻品,哈哈哈。您二位是想買點什么?”
紀云峰笑道:“有元慶兄幫忙,我們何愁買不到好東西。我們是看好了保年買的玉佩,那質地、那成色,通透、真通透,哈哈哈,不知道這樣的玉佩還有嗎?”
魏元慶得意的回答:“您還說自己不是行家,那玉佩絕對是好東西。嗯......一摸一樣的沒有,但是同批的還有其他玉器,價格可能貴些,不知道您二位是否感興趣?”
“當然感興趣啊,我大哥就迷這些玉器,總被騙,要不怎么來找您呢?”
魏元慶見更年輕的紀云峰被叫大哥,有些疑惑,但有生意上門,管它那么許多,拿到銀子是真本領,于是也跟著叫大哥,道:“這位大哥朋友請放心,我這就去跟長官請假,稍等片刻,咱們現在就去古玩街。”
紀云峰和鐵勇配合天衣無縫,魏元慶絲毫沒有懷疑,三人就這樣一路有說有笑來到附近的古玩街。
魏元慶引路走入街道深處,來到一個破敗的店鋪門前,看上去好像已經歇業,窗戶用木板封著。魏元慶有節奏的敲擊門框,反復三遍,可里面仍然沒動靜,等了很久,他有些著急,也顧不上旁邊還站著人,開始在門旁地上擺放的垃圾筐底下摸索,很快找到一把鑰匙,直接打開房門。
三人走進店鋪,里面沒人,桌上擺放的飯菜已經腐敗,散發出難聞的味道,應該是放置了許久。魏元慶里里外外搜索一遍,都不見邢新焱的蹤跡,然后開始翻屋里的抽屜和柜子,行為很反常。
鐵勇想上前詢問,被紀云峰拉住,示意他別說話,靜靜看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