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一個穿著一件黑色的斗篷,深黑色而柔軟的頭發(fā)順直地垂到腰際處,在朝陽光線的照射下發(fā)出一種柔和醉人的光芒,俊秀的臉龐上,他那雙深邃得不敢讓人去看的眼睛,時刻都透著一股讓人琢磨不透的平靜。黑衣少年后面恭恭敬敬地跟著一位年紀稍長,穿著法師服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胖胖的臉上隨時都掛著一副親切的笑容,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很隨和的人。
“王子殿下……”火燁明顯有些心虛,聲音微弱,和剛才的氣勢判若兩人。
那黑衣少年沒有回應,他看了看因吐血而暈過去的阿思,思索了幾秒,輕輕一抬手,一個深藍色的光球瞬間在他手中形成。黑衣少年將光球從阿思的額頭注入,只見無數(shù)道細小的藍色光線從阿思體內(nèi)向外滲透出來,只是這么一會兒,阿思的呼吸便漸漸地勻稱了。
“你出去鬧夠了?”黑衣少年直起身來,緩緩地問到。
火燁把頭埋了下去:“對不起,王子……”隨即他又好像不服氣似的抬起頭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雖然受了傷,不過你還活著,真是萬幸啊。”胖法師依舊笑著說道。
這時冷鋒開口了:“王子殿下,既然火燁沒事,這事就這么算了吧。”
黑衣少年回頭看了冷鋒一眼,眼神雖不凜冽,但冷鋒隨即也閉上了嘴。
胖法師還是笑得那么親切:“你明知道火燁沖動又容易驕傲,還和他打賭去冥界冒險,弄不好,我們這兒真會成為第一個被冥族親自拜訪的地方。”
“為什么?”冷鋒不解地問到。
“送火燁的尸體回來啊。”胖法師調(diào)侃的話音剛落,火燁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黑衣少年仔細打量了一番靠在樹旁的女孩子,她穿著一套很普通的人類衣服,一頭烏黑閃亮剛好齊脖頸處的短發(fā),現(xiàn)正柔順地貼在那張蒼白得猶如薄冰的臉上。黑衣少年的目光掃過地上那灘紅色的血跡停了停:“為什么和人類在一起?”
火燁此時反應過來血跡的顏色,也有些詫異,但隨即解釋到:“這個女孩是我從冥界帶出來的。說實話,我還真該謝謝她,要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活著回來。我最初還以為她是冥族的人,沒想到是一個人類。真不明白,冥族二王子怎么會為了一個人類放過我?當初就是傳說所有擅入冥族的人都不會活著回來,我才和冷鋒打賭,要去闖闖看看的。”火燁自顧自的說著,沒有注意到周圍有人臉色都變了。
胖法師聽完后臉上的笑容仿佛也不那么自然了,但他仍然有些僵地笑著:“你是說,你闖入冥界被發(fā)現(xiàn)了,但是冥族的云缺王子因為這個人類女孩而放過了你?”
火燁又微微紅著臉地點了點頭:“當時我傷得很重,這個女孩主動要我脅持她,我……我這么做了,所以……”他又將頭埋下去來掩飾他因羞愧而導致的臉紅。
就在這時,幾聲咳嗽打斷了眾人。阿思逐漸恢復了意識,她慢慢張開雙眼,看清了眼前的這幾個人。
“哎,你醒啦。”火燁的聲音中夾雜著興奮。
“我們現(xiàn)在是在哪兒?”阿思用僅剩的力氣問到。
“這里離魔界不遠了。”火燁絲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時冷鋒伸手拽了他一下,火燁意識到自己失言,也就閉上了嘴。
“魔界?”阿思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又抬頭看了看冷鋒,當她轉(zhuǎn)過頭來,目光掠過黑衣少年的臉時,說實話,阿思真有種震撼的感覺,那種沉靜得猶如湖水的眼神,看一眼就仿佛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但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回過神來,把頭低了下去。而周圍的氣氛也變得極其安靜,好像連呼吸都能聽到。
“你剛才嚇死我了,怎么會吐血呢?不是我用力造成的吧。”火燁一席話打破了有些沉寂的氣氛。
阿思搖搖頭:“不是的,不關(guān)你的事,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就算比起人類的體質(zhì)也要差很多,所以我父親才把我送到人界去生活了多年。”
“哎,你等會兒,什么意思啊?把你送到人界去生活了多年?難道你不是人類嗎?”
阿思看著他,反問到:“我有說過我是人類嗎?”
“你不是人類,那為什么血是紅色的啊?”
“我從出生那天起就被送到人間,一直都在和人類打交道,以人類的方式生存,從來沒有回過自己的家。今天一過,我來到這個世上就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由于周圍環(huán)境以及我自身體質(zhì)的雙重作用,我不僅以人類成長的速度長大,血也變得與他們十分相似。只有冥界派人來看我時,我才會想起自己不是人類。”說著阿思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這么說來你真是冥族的人,那我們不明白了,既然你從小身體就弱,你父母干嘛還要把你送走,這樣不是不方便照顧你嗎?”
“請不要使用‘我們’好嗎?只是你一個人在問吧。”冷鋒針對火燁說道。
火燁也毫不示弱的反問:“那你懂嗎?真是的。”
黑衣少年用威而不怒的眼神掃了他們兩人一下,頓時鴉雀無聲。
同時阿思的回答震驚了所有人:“我體內(nèi)沒有精氣源。”
“什么,沒有精氣源!”冷鋒吃驚得音調(diào)提高了不少。
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黑衣少年也微微頓了一下:“每一個生長于靈力存在領(lǐng)域中的生靈,不論是神族、魔族、妖族,亦或是冥族,在出生時體內(nèi)都會有一團精氣源存在,這團精氣源有強有弱,也從某些方面決定了以后練習靈術(shù)可以達到的境界高低。如果你真是冥族人,怎么會沒有?”
“是這樣沒錯,但我體內(nèi)的確沒有,如同一個普通人類一般,所以我一碰到靈力存在區(qū)域里的任何東西多少都會有影響,別說是喝這些地域的水了。同樣,我如果在冥界成長,就必然處于無數(shù)團精氣源之中,以我這樣的特殊體質(zhì),根本沒辦法長時間承受如此強大的能量,就像一個普通的人處在壓力極大的深海之中一樣,遲早會受傷沒命的。所以我父親才會狠下心來,把我送到?jīng)]有這種能量擠壓的人類世界。雖然無法盡職照顧我,但總比讓我死好吧。”說完阿思臉上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黑衣少年輕輕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阿思,陽光擦過他的身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也讓他恍若一座神的雕像:“為什么這么直接告訴我們這些,你讓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人知道了你這么多秘密,難道不怕我們加害你嗎?”
阿思又是輕輕一笑:“如果你要加害我的話,可要抓緊時間,今天一過,就沒機會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說我要走了。”阿思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有些哽咽的聲音,“我現(xiàn)在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說著,阿思抬頭看了看天上,陽光照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讓人看了有一種莫名的心里梗梗的感覺。
“太陽好溫暖,可惜我只能再和它在一起一天了。”
黑衣少年的心一沉,腦海里突然略過那個人的影子,有種說不出來的惆悵感覺涌了上來。他沒想到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居然會用這么悲觀的語氣說話,類似于條件反射地問到:“為什么?”
阿思埋頭沉默著,她驚訝自己居然有種強烈的沖動想把這些事告訴眼前的這個人,她一抬頭,就正好對著黑衣少年深邃無比的雙眼,那雙如烏晶般從幽黑中透出神秘光芒的眼睛。
阿思隨即把頭偏向其他方向,她壓抑著心臟沉重地跳動,一臉平靜地說道:“在我們冥族,每個孩子出生時,都會接受一個對于命運的占卜,我也不例外。”
說著阿思又抬起頭來,安靜地盯著溪面上浮動的金粼,眼神里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憂郁,她繼續(xù)說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父母他們每次見到我,眼神里最多的不是高興,而是沉重,我曾任性地認為他們不愛我,才會用那樣無奈的眼神看我,才會把我送到遠離他們的人間,那年,我因為這樣而賭氣離家出走。記得當時,母親她找到我后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抱著我痛哭,乞求我原諒她。那一刻,我才知道了那個如死亡陰影一般籠罩在父母心上的占卜:
生即是死的開端
出生在毀滅的邊緣
二十載宿命的安排
上天將派使者帶你走向死亡
就像這個占卜所說的二十載宿命安排,今天一過距我出生就剛好二十年了,我的病可能就是在提醒我時候到了。”阿思眼眶變得有點紅。
又是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再說話,許久后,黑衣少年才開口到:“我送你回去。”
隨即他轉(zhuǎn)過頭對胖法師說道:“我送她走,你們先回去吧。”他又看了看火燁,“火燁和我一起,這個禍是你闖的,該你彌補。”
“是,屬下遵命。”胖法師他們不約而同地點頭到。
黑衣少年轉(zhuǎn)過身,輕輕一揮手,隨著一道藍光閃現(xiàn),阿思只覺得強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耳邊只有颼颼的風聲,等到可以睜眼時,她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另外一片樹林中。
阿思背靠一棵樹坐著,左右打量周圍環(huán)境,火燁蹲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這里已經(jīng)是冥族邊界了。放心吧,素聞冥族向來團結(jié),上下一心,你的族人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看看,如果那個占卜真的靈驗的話,你現(xiàn)在怎么還這么精神,我相信你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阿思感激地點點頭,雖然她明白這只是安慰的話語,但她同樣覺得很溫暖。
此時不遠處傳來了呼喚聲:“四公主……你在哪兒?四公主……”
黑衣少年看了看樹林那邊:“找你的人來了,我們也該走了。”說完他輕輕一抖他的黑色斗篷和火燁往回走去。
“等一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我叫阿思。”
“桑炫。”黑衣少年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到。
阿思目送他們逐漸消失在金黃絢爛的陽光中,心中暗念到:“桑炫……”接著又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宛若天神。”
當她埋下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剛才桑炫站立的地方,有一顆半個拇指般大小,還閃耀著藍光的珠子。阿思把它撿了起來,握在手中,頓時不可思議地覺得神清氣爽,胸口也不那么悶了,連呼吸都暢快了許多,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身體變化地看著那顆藍色珠子,心想到:“這樣的寶物,肯定是桑炫掉的,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再見,一定要還給他。”正想著,只聽見一聲“四公主”,打斷了她的思路,再抬頭時,就看見了珞珈那張熟悉的臉。阿思趕緊偷偷地把那顆藍色寶珠放進衣服里。
“四公主,你沒事吧?冥王冥后他們都快要急瘋了。那臭小子沒把你怎么樣吧?”
“沒事,我很好。他沒把我怎么樣,我們快回去吧。父親大人他們一定很擔心了。”
“好,我們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