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塵川目光一凝，卻瞧見老婦人對著他微微搖頭。

此時鄭涯，也端起一直放在腳邊的蠟燭，不解地看向深情凝望的兩人，疑惑問道：

“大嬸，你別拉著我兄弟啊，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沒曾想這話說出口后，老嫗立時收回了手掌，她再次搖搖頭道：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

說完了？

不是你們朱雀寺的，都喜歡做謎語人嗎？

鄭涯甚是不解地走了過來，他望著這位奇怪的老婦人，有些忐忑說道：

“盈山，我覺得此處太古怪了，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去廟里找陳還思吧。”

“你的腳傷好了？”

鄭涯甩了甩他的小腿，又轉動了下他的胯骨，似是真的恢復了許多，他言道：

“嗯，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你先去門外等我一下，我還有一事要確定?！?

鄭涯雖有疑惑，但秉持著對紀塵川的信任，他并沒有遲疑。

走出木門外，他立在院子中的屋檐下靜靜等待著，還不時回頭，向他們這兒瞥了過來。

小黑貓舔了舔貓爪，望著那道背影有些疑惑：

“你不去嗎？還是，你看出了點什么？”

紀塵川點頭的動作很輕：

“嗯，所以我想驗證一下?！?

和舒瑤說完，他向屋外的鄭涯高聲喊道：

“鄭頭兒，進來吧，我準備的差不多了。”

“神神秘秘，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鄭涯再次跨步而入，紀塵川卻是一把舉起了手里的蠟燭，直接懟在了鄭涯的臉上。

之前消失的黑斑，再次出現。

而在火光的映襯下，鄭涯的影子被投在門扇上。

四四方方，沒有一絲棱角。

“我艸，鄭頭兒，你丫的果然不是人！”

此話一出，場中寂靜無聲。

鄭涯愣了愣，旋即有些慍怒之色：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兒玩？”

“玩兒？”

紀塵川腳尖點地，緩緩向后邁動著步子，他邊走邊說道：

“什么樣的人，影子會沒有曲線？

什么樣的人，從風雪里舉著蠟燭而來，火苗卻不會熄滅？

什么樣的人，被風雪打在臉上時會有黑斑？

什么樣的人，受了傷，被蠟燭的火苗烤了烤，就能恢復如常了？”

聽見這話，鄭涯的臉色微微陰沉，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就憑這些，你就不相信我了？”

“當然不是，先前我一直在思考著規則四的意思，【你很與眾不同，在這里請彰顯個人風范】，直到你出現之后，我對這句話便開始有了懷疑。

你與我皆是男性、皆是武者、皆是巡捕，唯一的區別，就是你是二重境而我是一重境，但這遠遠沒有達到很與眾不同的地步。

結合上面的所有疑點，我推斷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就不是鄭涯。”

“鄭涯”面色陰郁的似乎都能滴出水來，他動了動身子，一個蒼白的面孔浮現。

臉頰兩側和唇瓣都涂滿了胭脂紅，和這抹滲人的白底，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原來……

是一個紙人！

這就能解釋他為何進門時一瘸一拐，屋外大雪遍地，他的紙人腳上肯定是受潮了。

被火炙烤過后，水分蒸發，受的傷自然也就恢復。

臉上的黑斑，就更好理解了，紙被水淋濕后，顏色都會變深。

此時的紀塵川已經退到了老嫗的身后，紙人精見自己真實身份被戳破，指著老嫗罵道：

“寺婆！你拉他的那一下，也是違反了規則，你是看管我們的守護者，怎么可以為了一個外人，壞了我的好事？”

喚作寺婆的老嫗緩緩站起身子，似笑非笑道：

“我的本職工作是照看好你們，但我和蒼空大師修業多年，早已一心向善，出于好心提醒而不點透，何來違反秘境規則一說？

是這位小郎君自己查明了一切。”

紙人笑的十分癲狂，一張紅彤彤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沒用，只要你出手不了，一個個區區一重境的武者，能耐我何？”

下一秒，它已經爆射而出，紀塵川體內早已運轉降魔經，等的就是對方出手。

只要有心加害于我，應該就算不上無辜者了。

他拔出黑色長刀，一刀斬向沖來的身影。

卻聽“呼啦”的一聲響動，黑刀凌厲的破空聲，竟然斬在空氣中。

紙人單薄的身軀，隨風輕輕一個晃動，直接側身避開了這一擊，下一秒，趁著紀塵川收刀間隙，它一拳轟在執刀之人的胸口。

“嘭！”的一聲，紀塵川一聲悶哼。

尼瑪……你是紙做的還是鐵做的，力氣這么大？

正欲反擊，小黑貓輕吐人言：

“二階紙人精，用蠟燭。”

是的，可以用火！

但蠟燭哪能經得起他如此折騰，在手里揮舞幾下，沒把紙人點燃，倒是自己先滅了。

紀塵川環視一圈，心中也有了主意。

殺了這個紙人，應該能收獲福澤，那現在消耗一道，應該問題不大！

心念一動，天機瞬間推演。

等視線再次恢復焦距時，他臉上浮現出了駭色。

紙人在推演中，被他解決倒是輕松，可他卻看到了半個時辰后，他和陳還思、鄭涯相遇后，全軍覆沒的字幕……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眼前這煩人家伙解決掉再說。

體內玄氣開始嘗試與這把黑刀溝通，瞬間，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刀柄傳來。

紀塵川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流向斬紅塵內。

你這吸力，堪比如狼似虎的大姐姐??！

隨著他的體內被掏空，黑刀卻是燃起了雄風。

紀塵川憑借著肉身力氣，將刀揮舞砍向襲來的紙人。

紙人故技重施，單薄的身子隨風一擺，再次躲避了刀神的斬擊。

但這一次，這柄黑刀的表面竟然附著了一層淡淡刀芒，似乎是紀塵川被掏空了的玄氣所化。

只聽“撕拉”一聲，紙人的身子被切割出了數道豁口，整個膨著的身子，也好像漏氣了一般干癟下去。

再次一刀砍去，恐懼的紙人已經不敢玩騷操作了，驚恐的向著佛臺逃竄，但刀尖上的寒芒掀起的氣浪波動，直接將紙人震到了佛臺的案桌上。

“啊！”的凄厲哀嚎，在屋子里響徹。

不能用蠟燭把你燒了，長眠燈卻是能把你烤個透透的。

“安息吧，鄭涯?！?

小黑貓噗嗤一聲沒忍住，也好鄭涯鳴著不平：

“他泉下有知?！?

紙人化作灰燼的剎那，一道青色流光再次射在了紀塵川的臉上。

不過很可惜，不是什么boss級的魔物，只有一道寶氣入體，仍然將自己體內福澤的數量，鎖定在了二十二。

緊接著，大佛身后的兩扇木門，咔嚓一聲打開，門后的長廊被紙人騰起的火光也照亮。

秘境的下一層，已經打開。

紀塵川甩了甩酸脹的胳膊，收回黑刀，并將桌岸上的佛布披在了身上。

也不知這樣，能不能算穿了兩件衣服……

紀塵川轉身恭敬地向著老婦人抱了抱拳：

“多謝寺婆相助?！?

老婦人沒有理會，撿起了她的蠟燭向殿外走去。

只不過她嘴里正輕哼著一首歌謠：

“朱雀寺，魔物藏。

是厄難，是佛光。

一步錯，步步錯，何不一死了無殤。

渡魔渡人皆空法，世間因果難自量。”

紀塵川和小黑貓面面相覷半晌，猜不透這歌謠里的含義?？上缕帕锏锰?，不然謎語人克星高低要把這秘境也給點了。

接下要面對的，就是穿過長廊之后的死局了……

紀塵川一把將舒瑤塞到了自己的懷中，貼身的那種，耐心解釋道：

“這樣子，你也有算是有兩件衣物了，不能違反規則，好姐姐委屈一下?！?

“喵？！”

死，咱也得做個風流鬼。

幽深的長廊前，紀塵川一腳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