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斗爭，一個永遠揮之不去的話題。

經過數次對生命與豐收教堂的拜訪，曼登已經明白，擁有超凡之力的神職人員在整個教會的比例，其實也沒有多高。

只是相較于流動的野生超凡者們，教會的信仰者們確實要多上一點兒。

一點而已。

很快，馬車便來到了文森區。

越過溫斯頓公民廣場，行至一條青石大道上，硬木輪轂發出著哐當哐當的聲音。

片刻后，馬車緩緩停下。

“就在這兒了。”威爾斯率先跳下馬車，將毛呢的硬邊禮帽戴上，文明杖在地上敲擊了一下。

與此同時，曼登也跳了下來。

此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棟破損的房屋，房屋的半邊墻壁已經破開，管道裸露，屋頂早已經被燒穿，在它左右的兩棟樓的墻面也是一片焦黑，此時正有兩個工人隊伍穿著明黃的制式工裝服，正在墻外圍施工，恢復其墻面本色。

“我找了好幾個同僚，一起說服上級，不要中斷這件事情的調查，所以這棟樓還沒有開始重建。”威爾斯解釋道。

“好。”曼登點點頭：“有卷宗嗎？可以給我看看嗎？”

“卷宗已經被收回來，很抱歉。”威爾斯歉然道：“不過我記得清楚每一個細節，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問我。”

“那個扭曲十芒星的吊墜是從哪兒獲得到的。”

“一具尸體身上，男性，身高一米六七，從其沒有被燒焦的頭發和其他的一些民族飾品觀察，他是莫利亞奈人，但在市政的流動人口登記處沒有找到他的相關信息。”

“又是個外來客。”曼登說道，率先邁步走入其中，對這個答案他不算太意外。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天來的場景，那里的入口登記簡直像是一個玩笑。

畢竟這個世界多的是流動人口。

“這棟樓居住人口一共多少？”曼登繼續問道。

“購房和租房的一共八戶人家共十九個人，死亡與安息教會暫住的一共三十五位教會人員。”

“尸體和受傷的人呢？還有其他災后的統計數據。”

“這...”威爾斯話語停滯，片刻后才很是尷尬的解釋道：“很抱歉，這些數據沒有，暫有的，或許也沒有參考價值。”

......

“好吧，我接受，不然私家偵探哪兒來的就業環境呢。”曼登拍拍手，來到了二樓。

這棟大樓共六層，一層是店鋪，二層是一家做人才招聘的公司，三到六層為住宅層，每層六戶，共二十四戶。而最開始的爆炸點則是四樓的第三戶房屋。

走到三樓，曼登的腳步便驟然停住，目光看向了地面上的煙塵。

“發生什么了嗎？”威爾斯連忙道。

還不待曼登說話，突然，旁邊兒屋子中走出一個男人，他穿著襤褸的衣服，一見到兩人，便像老鼠見到貓一般，一下動了起來。

“站住！”威爾斯連忙道，身子動了起來。

男人快速的鉆回了屋子之中，砰的將門關上，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威爾斯將手杖一下卡在了門縫處。

“開門！”他拍著門。

“別拍了。”曼登這才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一個暫時住在這里的人而已。”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里面的男人焦急害怕道：“我就是找個住處，你們別再趕我了。”

曼登這才不緊不慢的走到門前，拍了拍門：“開門吧，我們不是市政的，我們不是來驅趕你出去的。”

“真的不是？”男人滿是擔憂。

“當然不是。”曼登點點頭：“市政才關心你會不會死在這里，我們不會。”

這話很露骨，但也確實讓男人放心了下來。

畢竟市政的人說不出這種話來。

隨后，門被緩緩打開。

曼登看著他直接問道：“這里還有多少你這樣的？”

“多著呢。”男人無所謂的說道：“好幾個屋子都有，四樓那邊都有。雖然這邊沒水沒氣，但不要錢才是王道。”

曼登點點頭，對這話表示認同。

男人繼續說道：“再說了，也不止是我們住在這里，就算是原本的住戶，現在也依舊舍不得走呢。”

“誰？”曼登問道。

“就在四樓，爆炸的房間就在他的斜對面，居然還敢住，我只能說他膽子大。”

威爾斯眼前一亮，隨后看向曼登。

“看看吧。”曼登點點頭，隨后告別這個男人，朝著樓上走去。

四樓，一號屋。

“我之前來調查的時候，這里一個人都沒有。”威爾斯說道，語氣平和，不過解釋的意味很明顯。

曼登和威爾斯共有三次見面。

第一次，將他的同僚弄得無地自容。

第二次，家里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具尸體。

第三次，也就是剛才，將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孩兒駁斥了一通。

在他的印象中，曼登是一個怪異且不好相與的人。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案子，他不會和對方有什么交集的，他保證。

“嗯。”曼登只是無所謂的點點頭，眼神左右飄忽著。

下一刻，門突然打開，一個女人煩躁的臉龐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我說過了，我不會搬的，你們市政既然不管我們的居住，那又為什么要來假惺惺的說關心我們，要我們搬走呢？”

“市政只是覺得如果你們再死在這里，上了報紙，很影響市民的評價。”曼登緩緩說道。

女人露出了一個笑容，牙齒有些煙茶的黃漬，她靠在門上點燃一支香煙。

“好吧，好吧，看來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不會是市政的，所以你們有什么目的嗎？一先令一個問題。”

“六便士一個問題。”曼登伸出手來：“我很期待你能給我提供的答案。”

他不差錢，但不能表現得自己像個人傻錢多的傻子。

“窮鬼。”女人毫不客氣的撇撇嘴：“問吧。”

“你在上個月，爆炸案件的案發當晚有接過客人嗎？在爆炸之前的短暫時日里，你有沒有連續接過相同的客人？”

威爾斯詫異的看著曼登，這樣的問話可不算禮貌，還有，他是怎么知道對方是一個妓女的？看出來的？

曼登不知道威爾斯在想什么，就算知道，或許他也懶得解釋。

女人因為被兩位衣著價值不菲的男人說出自己的職業而有些惱怒，但她必須得認錢。

回顧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后，她吐出煙來，重重的說道：“當晚我確實有兩個客人。”

“時間點是多久，你在樓下帶他們上來時，有沒有注意到有行蹤怪異的人——包括你的客人們，他們的舉動怪異嗎？”

“時間？誰知道，第一個大概十一點，十一點未過半他就走了。”

威爾斯和曼登對視一眼，一起搖搖頭。

“第二個，十二點過半來的，熟客了，不過他那天晚上狀態也不好，大概夜里一點就離開了，我還想留他過夜來著，能多收點。”

“打住一下...我們不是太關心這個。”

“嘖！”女人不爽的嗤了嗤。

“你剛才說第二個人是熟客，那個人是多久開始和你聯絡的？”

“聯絡？紳士用詞就是與眾不同。”女人笑了笑：“時間嘛...記不清了，好像是那些教會的神職人員來之后。”

“他說做的時候，只要一想到樓上樓下住著神父或者修女，就會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威爾斯的手指在胸前畫了個圈，那是蒸汽機械的禱告儀式，代表著‘心臟是人的中樞齒輪’。

“蒸汽與機械之神在上，請原諒我的雙耳...”

在他禱告完畢之后，曼登拍了拍他，示意道：“吊墜。”

“好。”威爾斯反應了過來，從衣服中拿出了那個扭曲十芒星吊墜。

“這個認識嗎？”他問道。

下一刻，女人臉色一變，張了張嘴，遲緩的搖搖頭。

“很好。”曼登露出笑容，從衣兜中拿出一磅來：“我要這個人的全部信息，所有你知道的。”

“我不認識。”

“我話只說一遍，又或者說我可以認定你在有意隱瞞，那你就是他的同伙。”

說完之后，他給了女人好一會兒的反應時間，隨后才將硬幣拋了過去，女人反應很快，一把抓住。

“他是外地來的，估計是洛爾頓，可能是個漁民，在床上的時候他會說自己像一個馳騁于風暴之中的船長。”女人緩緩回憶著。

“他居住在哪里？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

“他有和你透露過有關于藝術相關的事情嗎？”

......

交談陷入了寂靜之中，女人絞盡腦汁的回顧著，她已經發現了眼前之人不好對付，不敢糊弄。

直到火焰燒到煙蒂，已經開始朝著女人的指甲暈染著獨到的色彩，她才最后舉起煙來吸盡最后一口。

“不知道，確實不知道。”

她踩滅了煙頭：“不過我想起來一件事，他有一次在最后關頭，很釋放的小聲吼道——‘確定了，就在這幫雜碎身上！’不過后續他似乎就意識到自己話有些多了，然后多付了一次的錢，示意我忘掉這件事。

老實說，要不是因為他多付了一次錢，我還真不一定能想起這件事情來。”

曼登一直注視著女人的神色，確認了再也不能從對方身上找到什么之后，他便對著威爾斯點點頭，轉身離去。

“喂，七個問題。”

又是一磅，從他的肩頭朝著身后飛出。

走出大樓，站在街道上。

曼登抖摟了一下盒子，看了一眼，隨后張開手。

威爾斯遞給了他一只香煙。

“謝謝。“曼登點點頭。

“不調查了？”

“這里沒有什么有效的信息了，本來作案的人就死了，我也知道這些家伙屬于什么組織。”曼登解釋了一下。

“那我們現在...她說的那個雜碎是什么？”

曼登長舒了一口氣。

“這不是很清晰了嗎？死亡教會的人。”

“懂了。”威爾斯點點頭：“我知道他們在哪里，走吧。”

很快，時間來到中午。

天空中淅瀝瀝的下起了綿綿的細雨，兩人戴上帽子，朝著前方走去。

這里是文森區的邊緣，再往前走，便到了城北。

“停工的安息教堂就在這里。”威爾斯說道：“金斯貝里信仰死亡教會的人越來越多了，所以那邊意欲在這邊修建一個地區座堂。

根據宗教法律規定，只要市鎮信仰某一教會的人數足夠，政府方面不得阻礙教會修建教堂的訴求，因為這也是相應教會民眾的訴求。”

“那現在為什么停工了？”曼登問道。

“不知道，我聽過一個說法，據說死亡與安息教會現在的體量只能修建三座街區教堂和十座禮拜堂。還不足以修建地區座堂。

不過距離能夠修建座堂的體量只差一點兒。

所以那邊的人便打通了關隘，想要提前將座堂修建。但是這個消息...”

“我明白了。”曼登已經明白了威爾斯想要表達什么意思。

正說著，曼登的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了起來。

出現在他前面的，是一個小廣場。

廣場的中央，有著一個巨大的噴泉，噴泉中央，則是一個巨大的石座。

而在碑后的遠方，一個修建到一半的尖頂教堂出現。

教堂的正中央，則是一個巨大的骷髏頭。

“起火了。”身為半個宗教研究者的曼登有些詫異的說道。

“什么意思？”威爾斯看向他。

“教堂骷髏燃起燈火，標志著這所教堂正式投入了使用之中。”曼登解釋道：“不過你看，教會圣座，圣體還未入住，標志著這所教堂并不完整。

如果按照你剛才說的來看，那么現在教堂估計是要暫時停止修建，正式投入使用，直到信徒比例符合，再繼續修建補完。”

“還能這樣？”

“應該吧。”曼登聳聳肩，教會涉及到超凡，他的猜測也只是建立在非超凡的邏輯上。

說著，一行人走向了教堂之中。

一位穿著死亡與安息教會的教袍的神父走上前來，他狀若一具骷髏，渾身消瘦，骨骼突出臉頰。

“歡迎二位蒞臨安息教堂，愿您能在這里尋找到安寧。”

曼登回以禮儀，隨后轉而詢問道：“不知這位主教，我們能否移步談論一些問題？”

“請。”

偏殿禮拜堂之中，曼登直入主題。

“不知道詹姆斯主教，知不知道瘋王信徒的線索。”

也就是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體溫被極速剝奪，思維被凍僵，快速變得滯澀。

整個禮拜堂的燈光，似乎都暗淡了數分。

一股及其濃厚的【死氣】，剎那間充滿了整個禮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