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凡一行被迎入天師府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傳說中的道門圣地，竟然真的如此輕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言辭，不僅相信了自己這群通文館殺手是來幫忙的，還用迎賓的禮儀迎接自己進(jìn)門。

難道現(xiàn)在通文館的名聲變了？

等見到了張玄陵夫婦，張子凡心中的不安更是暴增。

他總覺得天師與其道侶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就算真的相信自己是來幫忙的，眼神也不用如此親切慈愛吧？

總有一種被人當(dāng)兒子看的感覺。

張子凡微微蹙眉，雖然以自己的年齡，被天師當(dāng)兒子看倒也沒什么，但……這種莫名其妙的善意，對他這個從小接受的都是殺手教育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太突兀了。

‘他們一定有陰謀！’

張子凡又一次在心中告誡自己。

因為他不這么做的話，感覺自己都快要淪陷在對方的溫柔陷阱里了。

尤其是許幻真人的目光，那真的是令他難以招架。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溫柔慈祥和藹可親的人啊！

張子凡在心中無聲吶喊。

因為在他的人生中從沒出現(xiàn)過母親這一角色。

‘等等，似乎也不是沒有！’

他忽然捂住額頭，腦海中似乎響起了一段童謠……有些聽不太清楚，但聲音莫名的與許幻真人有些相似。

‘是許幻真人勾起了我對母親的思念，產(chǎn)生的幻覺嗎？’張子凡苦笑著想道。

作為李嗣源的義子，張子凡小時候也不是沒有思考過自己親生父母的問題。

哪怕通文館的的培養(yǎng)環(huán)境并不會留給人過多余裕來想這些有的沒有，但他真的曾經(jīng)詢問過李嗣源。

李嗣源當(dāng)時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帶著他出門去城外轉(zhuǎn)了一圈。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大亂時期最不缺的就是顛沛流離的百姓與滿地餓殍。

賣女為奴，易子而食……不再是史書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映入眼中真真切切的場景。

從那以后，張子凡就不再問了。

可有些感情，越是壓抑，等到一朝爆發(fā)之時，就會越發(fā)洶涌。

張子凡不問了，不代表他不再想了。

李嗣源或許可以填補(bǔ)父親的角色，但母親的空缺始終貫穿張子凡的人生。

沒遇到的時候不清楚，可一旦遇到了，張子凡就像是被撓中軟肋的貓，除了翻身亮出肚皮沉迷享受，再做不出其他反應(yīng)。

但他還不知道，目前享受的待遇還只是張玄陵夫婦極力克制后的結(jié)果。

關(guān)于一家人如何才能破鏡重圓，張希圣專門跟他倆開過會。

第一要點就是不能急！

張子凡如今已經(jīng)是弱冠之齡了，不再是小孩子。

突然跳出來兩個人說是他的親爹親媽，是個人都會心生抗拒。更別說繼續(xù)深聊下去，還可能要把撫養(yǎng)他長大的義父給打成壞人，這難度就更大了。

正所謂欲速者不達(dá)，反正張子凡已經(jīng)主動送上門來了，知道了姓名和身份，還怕他再跑丟了不成？

先給他家人般的溫暖，再找機(jī)會讓他偶然間發(fā)現(xiàn)線索，然后主動去探究真相，水到渠成，這才叫驚喜。

而不是一見面就哭著喊著要認(rèn)親，把人家嚇得再也不敢來。

經(jīng)過張希圣的一番開導(dǎo)，張玄陵夫婦接受了這個方案。

但哪怕他倆再克制，可愛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張子凡已經(jīng)有些坐立難安了。

張希圣見狀，連忙傳音給兩人：“克制，一定要克制！算了，還是岔開一下話題吧。玄陵道兄，你給解釋一下許幻真人失態(tài)的原因。”

于是張玄陵苦笑著摟住妻子的肩膀，對通文館三人致歉道：“失禮了，內(nèi)子是見到張…咳咳，張小哥豐神俊秀，儀表堂堂，想起了我們那可憐的孩兒。他若未曾出事的話，年歲約莫也差不多大。唉……”

“這……”

李存忠聽了連忙擺手，“言重了言重了，是我們來的不巧，勾起了真人的傷心事。”

倒是張子凡聽了，心頭有點觸動。

作為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之一，在李嗣源有意無意的引導(dǎo)下，他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是持偏厭惡態(tài)度了。

此時不知怎的，忽然就代入到了這個身份中，不由自主地開口質(zhì)問道：“堂堂道門天師，也會保護(hù)不了自己的孩子嗎？”

“子凡住口！”

李存忠大急，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會說話？！今天天師府已經(jīng)夠給咱們面子了，你突然發(fā)什么瘋啊！

同時，張玄陵和許幻也是一怔，心頭的酸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尤其是許幻，她仿佛看到孩子在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沒有保護(hù)好他，讓他受了那么多苦。

她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她這一流淚，張子凡立馬就慌了。

剛才那句質(zhì)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說出口的。

‘明明很貪戀許幻真人給予的溫暖與關(guān)愛，怎么就突然惹她傷心了呢？’

張子凡在心中暗暗唾罵自己，“我可真不是個人啊！”

見局面似乎有失控的風(fēng)險，張希圣不得已插話道：“這都是玄冥教的錯。”

他簡短地將當(dāng)年張玄陵拒絕朱溫，然后天師府遭遇玄冥教高手襲擊，混亂中遺失了幼子的事描述了一遍。

一方面暖場，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借李存忠等人的口去打消李嗣源的戒備心。告訴他，張玄陵只認(rèn)準(zhǔn)了玄冥教一個敵人，你可以放心大膽地派張子凡過來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一說起玄冥教的壞，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

晉國前些年可是一直在跟梁國作戰(zhàn)，作為雙方的江湖力量，通文館對玄冥教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李存忠、李存孝等人很快就跟天師府建立起了反玄冥教統(tǒng)一戰(zhàn)線，拍著胸脯保證，但凡是找玄冥教的茬，他們一定會幫場子。

四個人討論得熱火朝天，從朱溫罵到冥帝，玄冥教上上下下有名有姓的高手沒有一個能逃脫。

什么？你問為什么只有四個人在罵？

那當(dāng)然是因為張子凡已經(jīng)扶著許幻真人出去散步舒緩心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