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問題和鸚鵡螺本身有關,于是鸚鵡螺給出了確切的回答:
“并未被干擾過。
因為到現在為止,你和其他生命的溝通,僅限于帕島以及周邊水域,沒有經過把帕島包圍起來的【電信號屏蔽圈】。
也就是說,只在帕島范圍內進行溝通的電信號,是不會產生問題的。
可一旦和外界產生電信號溝通,就很有可能會出現問題。”
梁橫皺起眉頭:
“也就是說,單單就【傳聲】這個過程本身而言,你也不知道發出的【傳聲】是否會被干擾。”
鸚鵡螺坦然承認:
“是的?!?
梁橫想想也是,就【傳聲】這個過程本身而言,信號的傳播是單向的。
在【傳遞方】把信號傳出去之后,【傳聲】的過程實際上已經結束了。
沒辦法知道傳出的聲音是否中途被篡改。
在有人刻意攔截的情況下,也沒辦法知道是不是傳給了需要接收的人。
如果在【傳聲】的過程中,有懷揣惡意者模擬出了【傳聲目標】的樣子、神態、語氣,甚至是人格,給出一些錯誤的信息。
那么,傳聲者很容易就會受騙。
‘就和電話AI欺騙是一個道理?!?
梁橫想到這里,立刻聯想到王武在地下室打電話時的樣子。
如果王武和島外進行聯系,那多半已經出了問題了。
至于會出現的問題是什么,沒有任何有關的線索當作【媒介】,鸚鵡螺無法虛空鎖敵,所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根據學院島學者曾經進行過的測算:
螺類錨點的【傳聲】能力,被深度2深潛者干擾的幾率為0。
在被發現的情況下,被深度3深潛者干擾的幾率為12%。
隨著深潛者深度的增加,對【傳聲】能力的干擾幾率,以指數函數的形式,向上增加。”
現在帕島上最厲害的深潛者,就是深度3的藤壺怪物,和同為深度3的灞湖劉蠻子。
壞消息是,兩者都已經發現他了。
‘在被發現的情況下,不被干擾的幾率為88%,其實還好。
——值得一賭!’
【傳聲】是有風險的。
梁橫提前知道了這一點,總好過迷迷瞪瞪的去用【傳聲】的能力,然后稀里糊涂的被人篡改,或是拿來做一些其他的事。
梁橫用幾分鐘時間做好了心理準備,想清楚了要問的問題,以及需要達成什么樣的結果,而后告訴鸚鵡螺:
“那么,我想要和吳敬守進行對話?!?
話音落下,瞳孔之間有氤氳白光閃動。
下一刻,沒有遮蔽視野的霧氣在眼前散開,一副【一滴水落在平靜湖面上】的場景在瞳孔中躍然而上。
這場景亦虛亦實,如夢似幻,他仿佛在這一刻同時看到了湖面之上的大霧,以及霧中懸停在湖面上的船只。
他似乎看到了船只上仿佛坐著什么人,甚至隱約聽到了那人在說著什么。
這滴水在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漣漪。
隨著漣漪蕩開,被漣漪波及的湖面展現出了另一幅場景——
這是某個僅僅只點著蠟燭的暗室。
一個身形略有些佝僂的中年人出現在他面前。
中年人留著長胡子,光光滑滑的禿頂反射著蠟燭的一部分光線。
他穿著泛黃的白褂子和黑短褲,那白褂子上有手繪的某陣法圖案——那陣法絕不是陰陽圖,也不是八卦圖,而是另一種看起來十分怪異的圖案。
那圖案仿佛是從梁橫認知中的道家符篆“魔改”而來,一眼看上去邪異怪誕。
吳敬守就這么出現在梁橫面前。
當畫面在湖水漣漪中清晰的那一刻,中年人明顯呆了一呆。
而后眼神復歸平靜。
梁橫看到了吳敬守平靜時的眼神,然后也呆了一呆。
那像是一雙……
死人的眼睛。
吳敬守的眼神里毫無生氣,即便在蠟燭微微閃動的燭光之下,他的眼睛也沒有反射出任何光線。
吳敬守竟仿佛是透過湖水,注視著梁橫的眼睛:
“這位小友,你終究是和貧道聯系了?!?
他說話有些不清楚,但不是因為大舌頭。
梁橫感覺他好像很久沒有和人說話了,導致話已經說不利索。
梁橫讓自己鎮定下來:
“先生知道我?!?
吳敬守沉默了一下,好像在總結語言,也好像在試圖回憶該怎么說人話。
“嗯?!?
梁橫想要等他說出想說的話,但沒想到吳敬守竟然就這么閉上了嘴,眼神也再次呆滯起來。
像是……腦袋卡了殼。
這大兄弟到底什么情況……
梁橫想到了鸚鵡螺之前給出的,關于吳敬守的信息——
吳敬守本人十分孤僻,且早年遭逢大變,全家十幾口人,一夜之間只剩下他一個。
看他這樣子……
這老兄是不是還困在當年那事情里,走不出來呢?
話說回來,任誰身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都很難走的出來啊……
每多維持一秒【傳聲】,就會增加一分【傳聲】被干擾的風險,梁橫不想耽誤時間,索性按照自己的思路說:
“既然先生知道我,也從這次尸潮中幸存下來,便一定對島上的情況有所了解?!?
吳敬守呆呆的眼神里,瞳孔似乎略微聚焦。
他在聽。
梁橫說話從不喜歡拐彎抹角:
“據我所知,藤壺怪物現在正準備著一場祭祀,他要把島上所有人獻祭了,去增強【錨點:喪尸病毒】。
而他舉行祭祀儀式的地點,據我的推測,很有可能在帕島地下田之下,那所謂的【災變遷移之地】?!?
他不知道吳敬守這人到底怎么樣,好不好相處,又能不能當成盟友。
所以他大方的說出了自己掌握的消息,以換取對方的好感。
如果真的能獲得對方的好感,就談下一步的合作。
如果不行,就不能再和這個人聯系了。
直到梁橫說到【災變遷移之地】這個名詞,吳敬守呆滯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些感情——
那是難以抑制和掩飾的疲憊。
以及一絲梁橫完全沒有察覺的極端憎惡。
他開口是在長達十秒鐘之后:
“你把狗尿抹在眼皮上,就能看到了?!?
這話一說出口,梁橫也著實呆了一呆。
他腦袋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之后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吳敬守的意思是,把狗尿抹到眼皮上,就能讓羊香壺的幻術失效,看到真實的世界了!
他的第二個反應,則是“你怎么知道我有土狗在身邊?!”
這島上如今的幸存者,果真是一個都不簡單!
梁橫想了想,有些尷尬的問:
“可我看不到狗啊,怎么找狗尿呢?”
似乎是說到了專業知識,吳敬守的回答比之前快了些:
“你把眼睛閉上,腦袋里也重復【閉眼睛】這個概念,過個兩三分鐘,再去摸,就能摸到了?!?
梁橫立刻追問:
“是因為羊香壺的幻術,是通過藤壺頂端那羊眼,來釋放的嗎?
是因為閉上眼睛,施展幻術的深淵力量就不能通過眼睛發生作用了,然后逐漸散去嗎?”
吳敬守僅僅是“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這老兄也不藏私。
梁橫心想,從吳敬守現在的態度來看,或許就有合作的可能。
他沒有閉上眼睛,因為還有話要說:
“先生,這島上究竟怎么回事?藤壺怪物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