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想這么多了。

葉紫靈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第二天，她起得很晚，也許是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精神萎靡，臉色也黃黃的。

林世杰十分擔心，急忙叫了管家秦叔去請大夫。大夫說葉紫靈并無大礙，只是憂思過度，只要放寬心，吃些安神胞胎的藥，好好休息，就沒有事了。

林世杰看著面容憔悴的葉紫靈，心疼地說：“都是我不好，你有著身孕，又要操持家務，我還帶著你去了一趟京城開設分店，雖說賺了不少金銀，可累壞了你，真是得不償失。從現在起，你哪兒也不許去了，就在家里好好養著。我打算，咱們搬到京城去的時間再拖一拖……”

“那怎么行？”葉紫靈沒等林世杰說完就斷了他，“若是再拖下去，京城那邊的分店怎么辦？全都交給雇來的人打理，我可真的不放心。”

林世杰不滿地看著她：“是你身體重要還是賺錢重要？好了，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什么時候你的身體能恢復到以前那樣壯實，咱們就什么時候動身去京城。我的意思是，索性等到孩子百天之后。現在，你不能走出這間屋子，需要什么盡管吩咐采瓔，我這就去廚房看著他們煎藥，還有啊，叫廚房做些你愛吃的菜。這些天你總是神思恍惚，胃口也不怎么好，每頓飯都只吃一點點，這樣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葉紫靈泄氣地靠在貴妃榻上：“吃好吃的我不反對，可不能出這間屋子，我會憋壞的。還有啊，店里和作坊里怎么辦？”

林世杰一瞪眼：“不許和自己的相公頂嘴！”

葉紫靈只好苦著臉央求：“那么隔壁那間屋子我可不可以去轉轉??？”

林世杰撐不住笑了：“紫靈啊紫靈，就知道你難纏。好吧，隔壁那間屋子你也可以去，不過一定要多穿一點，讓采瓔陪著你去。而且，你只在那里看看書就行了，千萬不要再寫字勞神?！?

臥室的隔壁，是書房，林世杰和葉紫靈的大部分藏書都存放在那里，兩個人閑暇的時候，會在那里坐一坐，看看書，寫寫字，林世杰興致來了還會作畫，偶爾，兩人也會交談，說說元兒，說說即將出生的雙生子，說說店里的生意……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勾心斗角，沒有林世偉的步步緊逼，沒有高素月的從中作梗，沒有賀昭云的心狠手辣……總之，現在一切都寧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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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兒，在想什么呢？”賀昭龍輕輕走到妹妹賀昭云身后，“從水云庵都出來三年了，可你還是這樣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一絲笑容也沒有。妹妹，聽哥哥的話，忘了北平王世子吧，這天底下好男兒多得是，你又何必對他念念不忘呢？雖然太皇太后傳下懿旨，今生今世，都不許你嫁人享受人間的歡樂，可是，圣上也曾暗示過我，若是你肯放棄賀家大小姐這個身份，那么你完全可以改名換姓，以一個平民女子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只能躲在家里，連門都不能出。哥哥都想好了，給你換個戶籍，你可以是一個小商販的女兒，也可以是一個農戶的女兒，只要你今后不再是賀家的人，那么你就可以過上平常人的生活了，可以嫁個好夫君，可以生幾個孩子，雖然會失去賀家的富貴榮華，可總是自由的，開心的?！?

“不！”賀昭云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賀昭龍，“我不會嫁給別人的，除非我死了?！?

“妹妹，你何必這樣固執呢？”賀昭龍已經連搖頭嘆息或者厲聲斥責的心情都沒有了，這三年來，他為了讓賀昭云忘記殷子桭，想了很多辦法，好話壞話都說了，甚至以斷絕兄妹關系、將她趕出賀家大門做要挾，可賀昭云絲毫不為所動。三年的時間，賀昭龍說的嘴皮子都磨掉了一層，他的妻子也反反復復勸說，可賀昭云就像是鬼迷了心竅，說自己寧可老死在這座小樓上，也不會嫁給別人，更不會放棄自己賀家大小姐的身份。

賀昭龍說：“妹妹，北平王世子都有了兩個孩子了，如今他與王妃琴瑟和諧，就連葉紫靈他都能坦然面對，那么對于你，他更加不會在意，你這樣折磨自己，他一星半點也看不到，你這是何苦呢？你知道嗎，為了向太皇太后和圣上求來這份情，我花了多少心思，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就是為了能將你從水云庵接出來，讓你像一個平常的女子那樣嫁人生子，柴米油鹽地過日子，甚至不惜讓賀歆進宮去陪伴小皇子讀書，賀歆今年才七歲呀！難道你就不心疼？你嫂嫂每天夜里都偷偷掉淚，我知道，她是盼著我將賀歆從宮里接回來，那是她的兒子她的心頭肉啊！我們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嗎？可你怎么就……就這么死腦筋呢？”

賀昭云冷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嫌我累贅了，巴不得早點兒將我打發走你們一家子好過清凈日子。我偏不叫你們如愿！憑什么你們一個一個都這么嫌棄我？表哥如此，你也如此，就連曾經對我忠心耿耿的那些侍衛，都與葉紫靈那個賤人合起伙兒來欺騙我，將解藥給了那個賤人！再說了，這賀家的家業，也有我一份，憑什么你讓我改名換姓做個平頭百姓，你們卻在這里獨享家產？”

賀昭龍無奈地搖搖頭：“云兒，你怎么還是這么糊涂？自己做錯了事情不知道悔改，卻將錯處全推到別人身上？葉紫靈有什么錯？你要那樣殘忍地對待她？更何況如今她是林家的人，與世子半點關系也沒有，你這樣恨她做什么？有什么用？人家還是做著人家的林家大少奶奶，可你呢？你卻連這座小樓都不敢踏出半步，偷偷摸摸的，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更何況，當初若不是那些侍衛將解藥給了葉紫靈，你以為你還有命坐在這里和我說話？我們都在為你著想，甚至為你犧牲，可你怎么就一點兒都不明白呢？云兒，醒醒吧，你還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犯不著將自己的一生都虛耗在這里。你說我不給你家產，不是我不愿意給你，更不是舍不得給你，為了你能夠恢復自由，不用繼續留在水云庵那個地方受苦，我連自己的兒子都舍出去了，這么一點點家產，我有什么不舍的？太皇太后和圣上的意思是，若你還想繼續做賀家大小姐，那么就永遠待在這座小樓里，直到老死。若是你愿意做個平頭百姓，那么他們愿意既往不咎恢復你的自由。畢竟，葉紫靈又不是皇親國戚，太皇太后和圣上也犯不著為了她而讓你一直吃苦?，F在好容易太皇太后和圣上松了口，咱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時機，否則，萬一哪天他們改了主意，那就再難尋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賀昭云嗤之以鼻：“什么好機會？我才不稀罕！你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想把我趕出去嗎？我知道，如今我年紀也大了，可又無法嫁人，所以你和嫂嫂就嫌棄我了，巴不得我滾得愈遠愈好，所以才拿這些鬼話來騙我。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賀昭龍強忍著怒火：“我騙你做什么？賀家這么多家產，難道我會擔心你吃空了？何況賀歆他小小年紀就為了你而……”

“夠了！”賀昭云不耐煩地打斷了賀昭龍，“你別再瞎編了。賀歆究竟去沒去宮里伴讀，我又無法得知，當然只能由著你說了。如今我被困在這座小樓里，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起來什么也不缺，可我沒有自由，沒有自由你知道嗎？而且我還永遠失去了表哥，最重要是葉紫靈還活在世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說到最后，賀昭云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混賬東西！”賀昭龍忍無可忍，一個耳光打在了從小就被自己呵護的妹妹的臉上，“人不人鬼不鬼還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賀昭龍是習武之人，而這耳光又是在極度憤怒的情緒之下打出去的，力道非常大，打得賀昭云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賀昭龍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趴在地上用手捂著半邊臉的妹妹說：“賀昭云，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卻不識好歹，連為你做出了犧牲的賀歆，你都這樣說他。我……我真是糊涂啊！為了一個瘋瘋癲癲的白眼兒狼妹妹，卻親手將自己的兒子送進了那暗無天日的地方。都說伴君如伴虎，可憐我的歆兒，小小年紀就要過那種戰戰兢兢的日子。我……我……”

賀昭龍真想大哭一場，可最終，還是默默地走了。

賀昭云從地上爬起來，慢慢擦掉嘴角的血，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難道你的兒子就比我重要？你自己愿意將兒子送進宮去，是你自己活該。反正你們都不把我當回事，你們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人，你有嫂嫂和賀歆，表哥之前有葉紫靈，現在有了王妃和孩子……那我又為什么要替你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