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輕到家后，安排小妹先去擇野菜，自己提著兩個桶，去河邊打水。

足足燒了兩桶水，才勉強將兩條兔子處理干凈。

一只兔子用鐵鉤掛起來，另一只兔子和內臟一起放在盆子里。

野兔很瘦。

赤輕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將兔油掛出來，熬好后倒進碗里才發現，一共才不到半碗油。

但對于這個最多只有過年才能吃上一點油腥味兒的家，赤輕還是很滿足的，至少接下來炒菜有油了。

鍋子里的油可一點不敢洗，將各種調味草料倒進鍋里爆炒，直接將兔肉全部都進去。

當香味炒出后，赤輕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

野兔的肉很堅實，裹著勁道的皮，泛著油光，她挖了幾勺水，繞著鍋沿倒下去，水油融合，哧啦一聲冒出白色的霧氣，她立刻將鍋蓋蓋上。

需要悶上一兩個小時肉才會軟嫩入味。

土炕的鍋蓋本就蓋不嚴實，白色的霧氣還是會從邊沿冒出，帶出來陣陣肉香，她趕緊用蒸布將鍋沿四周一圈壓的嚴嚴實實。

這次香味外泄的不厲害。

但一絲絲的味道也足以勾出饞蟲，小妹時不時偷偷往廚房里瞄，那小饞貓的模樣可愛極了。

“小妹饞了？”赤輕與小妹面對面坐著擇野菜，打趣兒道。

小妹點了點頭，隨后連連搖頭，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乖巧道：“小妹不攙。”

或許真的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別人家小孩在哭著鬧著想要吃糖，想要吃肉的時候，小妹從來不提一句，一直都很心疼阿娘辛苦。

赤輕揉了揉小妹蓬松的腦袋，道：“晚上吃。”

“好誒！！”小妹眼睛頓時亮了，高興得直接蹦起來。

燉了兩個小時。

兔肉的香味飄出廚房，飄出院子，院子外開始響起狗叫聲，越來越多，圍著赤輕家木門扎拉亂轉，饞的哈喇子滴了一地。

但對于人來說，沒有狗那么靈敏的鼻子，那若有似無的肉香，讓剛剛務農回來本就饑腸轆轆的人們，頻頻咽口水，四處張望是哪里飄來的味道。

當丁母回家后。

一開鍋。

噴香的五香兔肉味兒便瞬間傳遍這條小巷子。

就屬李奶奶院子里聞到的味道最濃郁，李奶奶咽了口唾沫，戳了戳面前的米湯，手里干巴巴的窩窩頭一點都不香，“也不知道是哪家又在做飯，恁香。”

“趕緊吃吧，咋地，還惦記上別人家的飯了？”李爺爺夾了塊野菜放進李奶奶的碗里，“俺今天賺了10工分，明個也給你買塊肉。”

李奶奶卻連忙到：“買塊肉可不得幾毛錢，使不得是不得，還是留給那臭小子以后還得生個大胖孫子給老婆子呢。”

想著日后兒子兒媳以后開花結果，李奶奶又覺得生活有了奔頭，大口咬了一口饅頭，想了想，道：“哎呀，還有多少窩窩，你拿去給丁家妹子送去，瞧瞧那兩丫頭身上一點肉都沒有，明個俺們再蒸。”

李爺爺點了點頭，大手在嘴上一抹，就準備去后廚拿饅頭。

“去洗個手，也不嫌埋汰！”李奶奶不客氣的訓斥。

李爺爺顯然是被訓斥習慣了，連著應了幾聲，趕緊去院子里，挖了一勺缸里的水沖手。

‘叩叩叩……’就聽見傳來敲門聲。

“誰啊！”李爺爺提高嗓門喊了一聲。

門外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李爺爺，是我，赤輕。”

李爺爺趕緊擦了擦手，走到門口處，把木閂取了下來，咔吱一聲雙開木門打開了。

一打開門。

就聞到了一股噴香的兔肉味兒，目光立刻凝聚在赤輕和小妹手中的碗上。

小妹見到人乖巧的喊了一聲：“爺爺奶奶好。”

“哎喲，赤輕來啦！正好，你爺爺正要給你送窩窩過去，你正好拿過去吧。”李奶奶拿著竹條編的框子從里面走出來，就看見兩個丫頭手里拿著的碗，“這是？”

“這是我和小妹今天在山上抓的野兔，和野菜。這野兔一只大著里，我們吃不完，阿娘就讓我給奶奶送來。”赤輕牽著小妹直徑走進院子，肉剛剛出鍋此時碗還是滾燙的，赤輕小手被燙的通紅。

可李爺爺顯然不敢接過去，這可是肉啊，且不說尋常人家平日里吃不起，更何況是本就很貧窮，連米和窩窩都吃不上的丁家。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李奶奶趕緊上前攔住赤輕。

“奶奶，燙著哩……”赤輕委屈巴巴的看著李奶奶，露出自己被燙紅的小手。

李奶奶一看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將小妹與赤輕手中的碗接過來，卻沒有收著，抬頭使喚自家老頭，“老頭子，去給丁家妹子送回去。”

“奶奶，那可不行！”赤輕壓住李奶奶的手，“這是山里抓的，不要錢的，這玩意兒不經放，我和阿娘小妹吃不完瞎了可惜哩，您和爺爺行行好幫我們吃吃吧。”

李奶奶哪不知道這是拐彎抹角的想要他們收下，這肉聞起來香看起來也特別好吃，雖然饞，卻也明白丁家娘三的不容易，還想拒絕。

赤輕繼續道，“阿娘說平日里就李爺爺李奶奶照顧我們，我們要學會知恩圖報，奶奶，你要是不收以后我和小妹可就不來您這蹭飯了。”

小妹聞言也連連點頭，有些著急想李奶奶趕緊收了，她也想趕緊回家吃肉肉，那噴香的味道，小妹就覺得餓得不得了。

赤輕說著不等李奶奶回過神，小心推著李奶奶進屋。

“哎喲，你瞧瞧你們兩個小丫頭。”李奶奶寵溺的埋怨了一聲，也不再拒絕了，反而匆匆到里屋，從鐵罐子里面拿出了僅有的兩顆糖，遞給小妹和赤輕，“李奶奶也沒啥好吃的，來，吃糖。”

小妹眼睛瞬間亮了，畢竟是孩子，對比肉，顯然糖果更有吸引力。

卻還是看向赤輕。

赤輕點了點頭，小妹才歡呼一聲接過兩顆糖。

看的出老兩口舍不得吃，糖已經化了，但小妹依然視若珍寶的打開糖果紙，將糖放進嘴里，還不忘將糖果紙舔的干干凈凈。

平日里只見過別人吃糖，這是小妹第一次吃，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散開，小妹漂亮的眼睛如月牙般彎起，幸福地笑了。

“哎喲，老婆子這心都要化了。”李奶奶瞧著小妹可愛的模樣，眼底更加溫柔了。

李爺爺將碗里的菜倒進自己家的碗里，就將洗干凈的空碗又遞給了赤輕，稱贊道：“這肉香，這菜也香著哩，你阿娘這手藝別說咱村里，估計鎮上都碰不著。”

小妹卻吃著糖道：“李爺爺，這不是阿娘做的，是阿姐做的！”

聞言，老兩口吃驚的看向赤輕，“大丫，你還有這么好的手藝呢？！”

赤輕被搞得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只是聞著香，未必味道好吃……”

“好吃，好吃著哩！”李爺爺連忙道。

一出聲，他趕緊捂住嘴，看向李奶奶。

赤輕噗嗤笑了一聲，李奶奶瞪了一眼自家老伴，這沒出息的樣兒，竟然去倒菜的時候偷吃，但自己也瞟了一眼桌上的菜，不動神色的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