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拎兇(上)
- 仵語
- 綰紫彤
- 2065字
- 2024-07-22 21:52:31
有人落水,剛好在船艙的這一側,透過申紫柔背后的那扇窗戶,看見被濺起的水花。
未等周予安詢問,虛掩著的艙門開了,沈崇明背對著艙門站在外頭。
“程三公子落水了。”
“落水時艙門內鎖,沒有異響,沒有打斗。”
“船夫已經下去救人了。”
周予安站在船艙里沒有動,而是問剛剛服過魂牽夢繞的申紫柔:“你的夫君,程三公子程宇水性如何?”
“夫君……”申紫柔本想說夫君會水,忽地想起,小時候救她出池塘的并非程宇,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從未與我說過這些,也從未在我面前展露過水性。”
“夫人想聽我說這些嗎?”三米開外的水面上,露出程宇亮晶晶的眼睛,他揮著手給周予安打招呼:“王妃,我是被人陷害的,沒想借水逃走。這青州河下有吃人的猛獸,我程三公子還不至于蠢到這個程度。”
放了小船下去,在船夫的幫助下,程宇回到渡船上。他身上有嚴重的過敏反應,呼吸急促,面有紅疹。
“你過敏了?”
程宇點頭,往船艙指了指:“有人要殺我。”
一腳將艙門踹開,沈崇明掩著口鼻進入艙內。屋里彌漫著濃郁的酒香,酒香里摻雜著一股別的淡淡的香氣。床褥尚未展開,桌上有酒,塞著瓶塞似未打開。然地上有掉落的酒杯,酒杯附近有灑出的酒漬。
“床頭的那盆花。”周予安頭都沒抬,單憑氣味兒就尋出了程宇過敏的根源:“那不是普通的蘭花,是鬼面蘭。此蘭生于幽深的山澗,據采蘭者稱,凡發現鬼面蘭的地方均有白骨,且蘭花花朵朝向的地方就是埋骨的地方。蘭葉呈墨綠色,細聞,有一種類似腐敗尸體的味道。蘭花上白下青,猶如死人臉,故名鬼面蘭。”
“聽聞這鬼面蘭極貴,一株要上萬兩銀子。”沈崇明嘖嘖兩聲:“這程家當真富可敵國。”
“這不是程家的。”服了藥,氣息通常許多,程宇被周予安扶著,盤腿坐在地上。“程家的船上是有蘭,但都是普通的蘭花。附庸風雅也不能花冤枉錢不是?畢竟跟我們程家做買賣的大多都是跟程家一樣的粗人,賞蘭這種事兒,他們做不來,我更做不來。”
“你對鬼面蘭過敏?”
“我對那鬼面蘭花盆上的東西過敏。”程宇調整呼吸:“害我的人也算是用了幾分巧思。他知曉程家商船的內部構造,知曉這客房里擺有蘭花,且每間客房擺放蘭花的位置不同。我住的這間,蘭花剛好擺放在床頭。”
“兇手將普通蘭花換成了鬼面蘭,即便程三公子出事,眾人的目光也會放在這株稀有罕見的蘭花上,不會去注意蘭花的花盆。”
“鬼面蘭因其生長環境具有微毒,毒性之小可忽略不計,即便是三歲孩童,也只會產生輕微的頭疼,嘔吐,絕不致命。就算是青州城里最好的仵作,也驗不出這鬼面蘭有任何問題來。”
“因為這鬼面蘭壓根兒就沒有問題。”沈崇明與周予安一唱一和,腳下步子未停,走到榻前,將那盆鬼面蘭拿了起來:“這花盆,也沒什么特別的,夫人可能瞧出什么?”
“瞧不出,我對制作花盆這項技藝沒什么天賦。”周予安彈了一枚銀針過去,銀針剛好戳在花盆中間那枚用作裝飾的玉石上。玉是普通的白玉,鑲嵌在墨色的花盆上,倒也頗有些韻味。
“好在我這鼻子管用,聞出了這花盆里的蹊蹺。”話落,白玉應聲而裂,與玉片一同掉落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東西。那黑漆漆的東西便是導致程宇過敏的過敏源。
“將此物藏在玉石中,玉石嵌在花盆上,花盆里栽種了極其貴重的鬼面蘭,兇手果是用了心思的。”
“殺人于無形,程宇公子能遇見這般殺手也算是福氣。”
“福氣?這樣的福氣給王妃,王妃要不要?”程宇氣悶道:“王妃是醫者,應知這過敏后有多難受。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我就要憋死在這船艙里了。我是命不久矣,但也不想用這種死法,丟人,太丟人。”
“兇手還在船上。”
“不一定。”沈崇明看著月光下的青州河:“方才的落水聲過于大了,不排除還有另一個人。”
“爹爹說的對極了,是有另外一個人。”
沈慕安的聲音自河上傳來,踏著月光,與執劍一同落到商船上。還未挨到船板,就被沈崇明抱到懷里:“快讓爹爹看看瘦沒瘦。”
“沒瘦,還胖了兩斤,在程叔叔家養的。”沈慕安掙脫,走到程宇跟前:“你還好嗎?”
“叔叔沒事兒。”程宇伸手,想要觸碰沈慕安的臉,看到濕漉漉的袖子把手扯了回來:“叔叔有點兒臟,先去換個衣裳。”
“安安給叔叔熬藥。”沈慕安乖巧道:“叔叔身體不好,落水后容易染風寒,安安熬的藥是甜的,叔叔指定愛喝。”
“苦的叔叔也愛喝,只要是安安熬的。”
程宇被人扶著進了船艙,鬼面蘭及玉石碎片被拿了出來。執劍返回小船,拎了兩個人過來,其中一人,周予安認得,是在艙下幫忙的船工阿福。
阿福患有侏儒癥和面部衰老癥,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著像是六七十歲的老人。阿福的父親就是程家的船工,子承父業,加上父親的那些老活計可憐他就讓他在船上做了個幫工。
阿福知道自己是旁人眼中的怪物,平時待在艙下,負責收放那些纜繩。
程宇與他接觸不多,僅在上船時與他打過一個照面。實在想不出,他為何要幫著外人害自己。他爹娘尚在,家中還有兄嫂,一旦事情暴露,他們家在青州便再無容身之處。
阿福給出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們答應我,事成之后,讓我毫無痛苦的死。他們會給我收尸,安排下葬,會讓我死在我想死的地方。公子想活,我想死,阿福不覺得阿福有錯。”
“想死?好端端的為何想死?”程宇不解,此時的他已換了身干爽的衣裳,端著安安給他熬的藥,藥香撲鼻,果然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