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趙氏一把撲倒了令萱。
兩人同時撞在貴妃榻一角,連帶著一旁的矮幾也翻倒了。
杯盞碎裂,茶水四濺。
青花絨纏枝蓮的地毯烏糟糟一片,顯得外頭的火光愈發洶涌。
令萱四肢都是疼的,卻也能感覺到那股熱浪撲面而來。
“小賤人,你還想跑?”趙氏死死抓著她,“我已經活不了了,可我這條命換你一個嫡長女的命還是很劃算的。”
她真的瘋了。
令萱盡力用手肘擋住趙氏,試圖將她掰開。
趙氏不管不顧,猶如一團亂麻將她包裹。
“有你給我陪葬,我也不算是太虧了,令萱,這輩子我斗不過你,可你也一樣不會贏。”
令萱喘了口氣,根本都不想和她爭辯。
蠢貨就是蠢貨!
都這個時候了,只想著和人同歸于盡。
不,趙氏既然要斗,那她自然會是贏家。
令萱已經放棄過一次,這一次,她絕不會松開自己的命運。
她奮起抓住地上的瓷片,用力劃過趙氏的手臂。
趙氏一疼,尖聲大叫起來,“好啊你,還敢動手,我今日就要你死得更加難看一些!”
她來之前吃了藥,力氣恢復了不少。
此時更是不留余力,拼了命去拉扯令萱的發絲。
“我要先殺了你!”
這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勁兒,扯得令萱頭皮都痛麻了。
令萱也不讓,轉手拉她的頭發,順便還用膝蓋頂她的肚子。
趙氏一邊嗷嗷大叫,一邊繼續下毒手。
她揪住令萱手臂、腰間,狠狠開擰。
“小賤人,和我斗你還嫩了點!”
令萱那時候算是知道了為什么潑婦打架都喜歡扯頭花,還喜歡留那么長的指甲了。
指甲看著小,抓起人來是真痛!
趙氏太狠,令萱甚至能聽見她指甲折斷的聲音。
令萱咬咬牙,干脆攻擊趙氏的下腹部,不過一拳頭揮過去,她當即就松了手。
趙氏捂著肚子慘叫一聲。
火光之下,她一張臉毫無血色可言。
那仿佛是剛從地獄之中爬上來的惡鬼。
令萱趁機爬起來,可趙氏又叫一聲:“給我去死吧!”
她揮動繩子,在令萱轉身的剎那,瞬間套住了她的脖子!
咔。
令萱呼吸一滯,整個人被慣性帶著后延,胸腔中的氣息頓時涌上喉頭,整張臉瞬間發紅。
那一刻,似乎真的看見了死亡。
趙氏拉著繩子,令萱仰面跌在貴妃榻上。
她笑著,目眥盡裂,“小賤人,你逃不掉的,你先和我的孩兒去作伴吧——”
歘!
電光火石之間,令萱瞬間勾住繩子,借力打力。
另一只手抬起來,瓷片瞬間扎入了趙氏的脖頸。
血液飛濺,暈紅了令萱的雙眸。
恍惚之中,趙氏倒了下去,而她止不住用力呼吸,渾身幾乎都是軟的。
“賤……人……”
趙氏連抬手捂住脖子的力氣也沒有了。
脖頸最是脆弱,那血如泉涌,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
焦味混雜著血腥氣一起涌入令萱的鼻腔,她恍然起身,怔怔地看著地上的趙氏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她成功了。
趙氏被她反殺了。
令萱松了一口氣,卻不敢放松,連忙奔向門口。
“哐當”一聲響起,門只是晃了晃。
門被人從外頭鎖上了!
不僅是門,就連四處的窗戶也都被人給釘死了。
她一時腳軟,只能坐了下來,眼睜睜看著周圍的火光越來越大,直到蔓延房梁之上,濃煙漸漸彌漫開來。
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可這一次的情況似乎比之前更加嚴峻了。
她能遠遠聽見府邸中的喧鬧聲,哭喊聲,卻聽不見這院落里其他人的聲音。
整個令府,都淪為了一片火海。
令萱望了一眼地上還有余溫的趙氏,凄然一笑。
“原來,絕望之后還有更深的絕望么……”
趙氏還真是把自己的棋局下到絕路中的絕路了。
火勢越來越大,煙霧包裹了整個屋子,熱氣更是洶涌叫囂著撲面而來,沖得原本就有些竭力的令萱頭腦發昏。
她無力地躺下去,連被煙嗆了都是軟軟的。
“咳咳咳……”
聲音越來越小。
她仿佛陷入了混沌,又看見了過往的種種。
是前世死后,陸燿拔劍而起,血流成河。
是重生回京的那日,陸燿打馬而來,意氣風發。
是他們沖破桎梏,兩心相許的如釋重負。
“萱萱、萱萱!”
“陸大人,這火實在是太大了。”
“召集最近的全部人手,全部給我救火,敢耽誤的我一個不饒!”
青年近乎嘶吼,連日的疲憊讓他看起來格外·陰沉。
錦衣衛從未見過陸燿這般生氣。
陸燿身姿如鷹,踩著夜風掠過高空,一路奔赴清風院所在的后院,一頭便扎入了火場之中。
“萱萱!”
他徒手碎了門前燒毀墜落的木頭,踩著火光劈了門鎖,一路沖了進去。
令萱就那樣面色蒼白的躺在那兒。
他心神欲碎,忙不迭撈人入懷。
“沒事了,我來了。”
青年極近溫柔,用力摟住那嬌弱的身軀,染著渾身蒼茫從火色中穿過去,絲毫不顧被灼傷的手臂。
他自火光中走來,叫所有人一震。
刀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人,在那一刻戾氣盡消,只剩下滿目柔情。
他們的提督大人,似乎有了軟肋。
陸燿帶著令萱去了并未起火的芳草苑,令佟和一些下人們也都擠了過來。
錦衣衛來得及時,火龍隊也盡心盡力,這一場大火最終還是被及時撲滅了。
雖然令府損傷厲害,但所幸沒有人丟了性命。
除了,趙氏。
令香看見大火時,還傻傻樂著看了半晌。
她巴不得令府出事,最好能耽誤她的婚事,卻不想等來的是趙氏的死訊。
等人從火里撈出來,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了。
令萱只是被迷暈了,傷得并不重,很快便醒了過來。
令佟和陸燿等人圍在床邊,對她十分關切。
這仿佛只是一場夢。
令萱緩過勁來,令佟便忍不住問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將事情都說清楚了,令佟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是我,是我不該留她……”
一旁暗暗咒罵令萱怎么沒死的令香一下子被盯上了。
她沒有半點悲傷,反倒是利落地跪了下去。
“父親,此時女兒毫不知情!”
她神色凄苦,“從前種種,也都是姨娘挑唆逼迫,女兒其實都是她追求富貴的工具罷了,還請父親明鑒啊!”
令萱聞言,猛地愣住。
這算是基因繼承的良好表現嗎?
一個瘋狂狠辣的母親,一個冷血自私的父親才能生出這種人吧。
她有些想笑,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咳……”
這一咳嗽,差點把肺給吐出來了。
陸燿連連為她撫背,“定然是被煙霧傷著肺腑了。”
一轉頭,“來人,即刻去請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