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姐。”穗葉仰頭看她，猶猶豫豫發問，“你說，我怎么笨以后會有人娶我嗎？”她聲音軟乎乎的，隱藏著些自卑，素日炯炯有神的眸子也漸漸黯淡下來，瞧著可憐極了。

“為何問這個？”獨宜看她，耐心哄著她，“怎么，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南邊人，還是京城的？有什么別憋在心里，說出來，我替你參謀參謀，怎么，你連著我都不信了？”

她摸摸穗葉腦袋，眼神頗為憐愛，“我們穗葉怎么不開心了，說給我聽聽好不好？一會兒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穗葉癟嘴，委屈巴巴看了眼獨宜，才緩緩地開口起來。

“時家會給到了年紀的丫鬟找夫家婚配的，運氣好的可以嫁給分號掌柜做太太算是嫁得最好的，偶爾還能回宅邸作客呢，這就是我們下人里面，嫁得最好的丫鬟，也是我們最羨慕的，普遍都是主子身邊的一二等丫鬟，或者是管事們的閨女。”

“中等運氣可以嫁給管事、或者管事兒子們，繼續在府邸幫忙做伙，有時家庇佑著，一輩子太太平平順順遂遂可以沒問題，只要待在南邊，時家會一直庇佑的，這些人選都是二等丫鬟由著主子做主，或者模樣好會來事的丫鬟，人家會主動去請婚。”

“還有些便是看看城里面那些可以婚配的找人說媒，給一份厚厚的嫁妝，再給點土地陪嫁，就和時家沒關系了，這就是和時家沒有簽死契的丫鬟，我……”

她說得支支吾吾，“我沒什么用，可不可以就一直都留著你們身邊？”

“當然可以。”獨宜摸摸她的臉頰，算是明白穗葉的心中所想了。

穗葉是沒簽死契的丫鬟，在她自己看來，她不過是盯著個大丫鬟的名頭，實則什么都不是，眼瞅著要議親的年歲也要到了，自然會有些擔心。

即便穗葉不是時家老太爺的血脈，也是時守鶴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會和別的丫鬟一樣對待，再則，時家仁善，款待下人，若是你不肯嫁人，也是會以你的想法為重。

這些話對穗葉而言有些深邃了，獨宜不免好奇地詢問，“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些了，你若是有喜歡的人了，那就告訴我和時守鶴，我們一定會為你爭取，咱們家穗葉要什么夫君是尋不來的，你若是害怕到了年歲被嫁出去，那么我都能給你承諾，只要你不點頭，可以一直帶著時家，想做什么做什么。”

其實，早在南邊時，時守鶴就挺留意穗葉婚事的，想要從有功名的秀才或者舉人里面物色敦厚溫順脾性的，時固源也看了合作生意人家合適的公子，都在慢慢觀察著。

反正盯著時家的名頭，誰不想巴結的，只要好好對待穗葉就成。

最主要的是，穗葉呆呼呼的，一副沒長大的模樣，時守鶴是真不放心將她嫁得太遠了，就想要放在眼皮子下看著。

以前當作親妹妹看，如今可以嫡親的小姑姑了。

穗葉神色黯然，咕噥說：“你不知道，以前家里有人說我丫鬟不是丫鬟，主子不是主子……”她說著，嗓子眼都有些哭泣之音。

獨宜看她委屈巴巴的淚眼，不免心疼起來，“怎么好端端地就想起來這些了，是誰欺負你了？”

她把手中的東西都放下，將人拉到跟前，捧著她的小包子臉，給她抹著淚珠兒，“和我說說，發生什么了？誰嚼舌根了？別怕，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沒什么，就是覺得自己蠢得很。”穗葉順勢靠著獨宜懷里，聲音很小，“其實，我喜歡張公子。”

獨宜腦子嗡地一響。

穗葉喜歡張溫棋？她是當真一點都沒看出來。

不對，時家很多丫鬟都聽心悅張溫棋的，穗葉是沒表現地讓她朝著那邊想。

穗葉聲音很小，“當年我為了救公子得了老爺、太太的喜歡，她們就說，我以后只要有喜歡的人，只要是在南邊，時家定然給我辦到，將我風風光光嫁出去。”

獨宜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所以，這妮子就肖想起來張溫棋了，的確是肖想了，張家是時家最信任的合作人家，許多不能放到明面做對的事，都只敢和張家合作。

時家絕對是不敢去插手張家獨生子的婚事的。

再則，在南邊張家敢說第二富，只有時家敢說第一有錢。

張溫棋瞧著文弱德行，張嘴恨不得啄死人。

穗葉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那時候就直接去找張公子了，現在想起來，我也覺得我膽子大得離譜，張公子被我嚇得都摔了一個大屁股，連滾帶爬地就走了，好幾天瞧著我都跟見鬼了一樣，以為我是被說捉弄了，還來問我是誰，要給我做主。”

“我又與他說了幾次，他臉色可難看了，比你們見過的還要難看，不過還是看著公子的面子上，沒有對我說什么很過分的話，也沒有到處說，算是我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后面再見他，被他說了幾句不高興，氣得哭，后面我惱了，就戳他心窩子，說若我只是要一個你的妾室的身份，想來時家肯定會幫我說成，到時候你怕是只能忍著我，他看我就開始不順眼了，不過是因著你們，面上客氣幾分罷了。”

獨宜啊了一聲，想通關鍵，又覺得這的確是張溫棋的作風，時家得罪不去，時家的救命恩人更是不能得罪，干脆主動出擊，讓這人討厭自己就成，只要關系不好，一切多余的關系都不會再有進一步的可能。

可若是妾室的身份，時家怕是真的會為了兒子的救命恩人試一試，妾這個身份，說白了就是稍微尊貴一點的奴婢罷了。

不過是換個地方，讓張家人好好養著穗葉罷了，想來張家怕是真的會點頭。

穗葉腦袋從獨宜懷里起來，“我就說了很丟人，不想說的，你千萬不要告訴大公子，這件事他不知道的。”

獨宜愣了小會兒，“那你現在還喜歡張溫棋？”

張溫棋那小白臉長相的確是姑娘們都喜歡的那款，她兩輩子看到那張臉都是覺得好看。

琴棋書畫都算能說得頭頭是道，關鍵說話還風趣，只要他愿意，討人歡心易如反掌，而且還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

怎么看，都是姑娘們心中姑爺的上佳人選。

“沒有了。”穗葉說著使勁搖搖頭，“我長大了，看明白了身份，自然就沒有那份心思了。”

她笑了笑，“張溫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看著好看，里子多黑，你看看崔哥那趾高氣揚在他跟前都只有忍氣吞聲，現在想想，我就只是單純地看上他的那張臉了。”

獨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難道不是嗎？”穗葉非常認真，“張溫棋那張臉的確是很好看，姐姐難道不覺得？咱們大公子那張臉看著有點不靠譜，張公子不是。”

獨宜撲哧笑出來。

穗葉聲音清脆，“不過看久了，還是咱們大公子的臉最好看，至于張溫棋，見天怎么作死怎么做事，你說咱們崔哥兒怎么沒有揍他一頓好的？”

“他是欠揍，不過人很耿直。”獨宜中肯地評價張溫棋，“他是真的會為了人拼命的。”

這時候王府的管事嬤嬤走了過來。

“顏姑娘，寒家二奶奶來找您了。”

寒春暖來了？

“穗穗姐快去吧，這里我來弄就好。”穗葉推著她過去。

獨宜嗯了一聲，“這里就交給你了，記住了，誰欺負你了，一定要告訴我。”

穗葉笑得見牙不見眼，“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