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安靜無比，四個侍衛低下頭都不敢大喘息，生怕惹了這兩個人成為滔天怒火里的陪葬。

張溫棋背著手望著嚇得一哆嗦的人，簡直被他氣得發笑，“放心，你在里面說什么，我一個字也聽不著。”

這他沒撒謊，他適才突然被窗戶嘎嘎聲音驚醒，背后冷不丁灌入冷風弄得他咳嗽，咕噥叫了一聲辛老幺沒人理，才發現人也不見了，翻身出門來尋，就被李逸正在他門口站崗的侍衛嚇得一哆嗦。

本以為是李逸正要找辛不摧說什么不平等條約，眼下看這小子反應，擺明是自己找上門去的。

真是好生的能耐。

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張溫棋鐵青著臉扭頭朝著屋子去。

辛不摧臉色愈發難看。

在雍州時，獨宜拎著他耳朵警告他，要是張溫棋這一路再有個三長兩短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適才守著他的侍衛李移好心問辛不摧，“要不要叫隨行的那位老大夫給張公子把脈瞧瞧。”他清楚地看著，張溫棋的頭發都氣立起來了。

王爺專門吩咐他在辛不摧不在時好好守著這位易碎的巧宗，說是這位有事，辛不摧和京城那兩個，都要把這爛攤子算在王府頭上幾分的。

那可萬萬不能馬虎的。

辛不摧這才注意到張溫棋臉上蠟白。

那老大夫說了，張溫棋絕對不能動氣，外面瞧著沒什么大礙了，里面就是一堆破銅爛鐵。

“沒事，勞你費心了。”張溫棋是對李移婉拒，掃了眼辛不摧，臉上更加陰沉，“你要尋死抹脖子更快，可別連累了救你的冤大頭們。”

辛不摧臉上一僵，小步跟著他背后，甕聲甕氣嘟囔，“別氣別氣，氣大傷身。”

“怎么，辛小將軍現在這副模樣，是要給我坦然相告了，那做什么偷偷摸摸的行徑？很好玩？”張溫棋推開屋子門，神色有些不耐煩，“你也不是小孩子，做事都有考量，不用什么都告訴我，我難得管。”

時守鶴離開雍州，真是跪在他床邊叫著親哥哥，讓他無比此行把辛不摧看得牢牢地，要命的事情別讓他偷偷摸摸做了。

張溫棋脫了外袍丟到椅子上，冷著臉徑直朝著內間，路過燈燭時躬身一吹，麻溜地翻身朝里一滾。

辛不摧：……

完犢子了，張溫棋是真的來氣了，罵都難得罵他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拍拍張溫棋。

張溫棋閉眼一動不動。

“說了怕你直接死過去。”辛不摧沉思了下，得說個張溫棋不敢去對口供，又是真實發生過的，說，“我勸李逸正推翻李晗祈登基呢。”

張溫棋合上的眸狠狠一抖，依舊沒有作聲。

怪他不該醒。

“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法子，你覺得呢？”辛不摧見他沒反應，搖了搖他，想要把人搖起來罵他兩嗓子，憋著氣可不好，“看吧，我就說了，我要給你商量了去，你肯定要弄死我。”

“北地不是太平地，但于我而言很重要。”辛不摧靠著床邊，“李晗祈不在乎，即便我這次能贏，那日后呢，所以我覺得不如一勞永逸，用我能叫得動的所有北地勢力，一鼓作氣——”

要他說，李晗祈就是不配做皇帝。

“王爺沒罵你？”張溫棋直接打斷他的豪言壯語，心中念了兩聲乖乖，覺得遇到辛不摧簡直就是踢到鐵板了，“我們都當你在夢游發癲，睡醒了這件事就爛在肚子里面。”

他是能感覺得出，辛不催對皇室的仇恨的。

“你以為這些抖機靈的話，沒人去王爺跟前說過嗎，若他真的有這個意思，你覺得，現在我們是應該叫他一聲王爺，還是九千歲？或者是攝政王？”

“人家要有這心思，輪得到你來攛掇，安安心心做你應該做的事。”

張溫棋說著，扯了被褥朝著床里蜷縮兩份。

這一定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刺激的對話了。

辛不摧磨牙：“你到底幫誰的。”

“就你剛剛那些話，被有心之人曉得了，以后就是要你命的東西。”張溫棋都難得和他講道理。

反正他很清楚，到底說了什么，辛不摧決計不會真的告訴他，至于能給他說的，八成都是他有想法，但是知道做不成功的。

“我能問你個事兒嗎？”

辛不摧嗯了一聲。

“你爹娘以前是不是恨不得打死你。”

辛不摧嗯哼一聲，“天天打，怎么了？”

張溫棋哦了一聲，“這就好，我就尋思，你這德行不被打都奇怪。”

“張！溫！棋！”辛不摧氣得牙癢癢。

張溫棋捂著耳朵，“睡覺，睡不了多久了，一會兒就要啟程了。”

辛不摧氣得撲上去朝著他虛錘了兩下。

“等你好我非打得你跑回南邊！”

***

次日急著趕路，作為起不來的辛不摧被張溫棋活生生擰著臉丟到桌子上坐著吃飯。

李逸正早已吃好，本想去踹辛不摧兩下，到底被兩個侍衛勸著先去馬車等著二人。

辛不摧抱著碗耷拉著腦袋，真的太早了，就睡了兩個時辰，真不是他懶，昨個李逸正光是壓著他打拳就打了一個時辰，還看了兩個時辰兵書，路上拽著他推演戰局。

他要困死了……

張溫棋自個慢條斯理吃著飯，順帶給他夾菜，“快吃了上路，你以前在家里也這樣？”

“我在家里，我爹娘恨不得我天天睡，我朝外面跑，他們兩個就覺得要賠錢。”辛不摧揉著被掐疼的臉肉，也的確是紅了，看得出張溫棋是下了狠手。

旁邊的李移默默地他遞了個勺子過去，讓他挖飯快點吃，一會兒李逸正上來，那真的是要把他腦袋打個洞倒進去。

辛不摧瞌睡兮兮朝嘴里送飯，百無聊賴找著話，“話說，你怎么不去科舉，你怕考不中？”

張溫棋把剝好的鵪鶉蛋丟到他盤子里，“沒這志向，在南邊做我的小富人無憂無慮一輩子不好嗎？”

辛不摧白他一眼，總結起來，“你的自信總是讓我說不出話。”

“那是你書讀得太少了。”張溫棋擦嘴，“以后我教你讀書吧，不能只會提刀，也要學會講道理。”

辛不摧：？？？

張溫棋已起身，“快點，外面等你。”

辛不摧歪頭。

怎么沒懂？

他以后是要留在北地的，張溫棋教他讀書？

“我等著你發達了，把我家產業擴到北邊，鋪子我都看好了，到時候你得幫我談到個好價，別說我了，到時候你姐夫估摸著也要在北地待著個一兩年才回去。”

辛不摧：……

他含恨拿著勺子挖了一口飯。

瞧瞧看這些打他主意的鬼東西。

仗還沒開打，都把他盤算的褲衩子都快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