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路虎穿梭在沿江路上，很快出了主城區，來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工廠區。

車停在了一片寬闊江岸邊，隨后車門打開，秦川和一臉緊張的魏游被叫下了車。

魏游四處張望，發現兩人被帶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地方，順著江水能遠遠的看到燈光璀璨的市區，但此時身處的地方在一片老舊的工廠區，連個路燈都沒有。

他認識這個地方，國營麓江機械廠，是原來七八十年代的軍工廠，以前主要是生產船舶、軍艦部件的工廠，后來軍改民生產了十幾年的電風扇洗衣機，2000年初這個幾萬人的大廠搬去了新的地方，曾經職工家屬上萬人的廠區此時已經空蕩蕭條。

魏游來這里玩過摩托，到處都見不到什么人，也就是說如果他和秦川今天在這里出點什么事的話，連求救都找不到。

其實也不怪他會這樣想，一路上這些西裝革履的黑衣人個個面帶肅殺氣息一言不發，秦川也什么話沒跟他說，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安心，但這個場景像極了黑幫電影里即將要被處決一般的情形，要說他心里不慌絕對是不可能的。

他此時視線一直看著秦川，不知道秦哥今天是怎么了，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平時能帶他干的事兒一般也就是泡網吧，吃夜宵，連洗腳按摩這種高級活動都從沒有體驗過，怎么一下子升級到和‘黑幫’談判了？

所有的黑西裝男人此時也都下了車，圍繞著秦川和魏游三三兩兩的站著，讓人生不出想跑路的心思。

這時候那個金姓的中年人也快步從第一輛路虎上下來，手里舉著一個撥通的電話。

他走了過來，揮手讓手下退到了遠處，然后走到秦川面前按了一下免提鍵。

“老板在聽，你說吧。”

秦川視線看向他手機的屏幕，敏銳的掃過上面的號碼以及通話狀態。

金姓中年人捕捉到了他的這個眼神，忍不住目色一凝。

好謹慎的年輕人，對方怎么也不像是一個單純的學生。

“我的好處呢？”秦川不急不慢。

金姓中年人眼神瞥向第三輛路虎，秦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黑西裝男人打開了車門，然后將后排的一個禮袋打開，里面赫然是一沓沓嶄新的百元大鈔。

“老板開口，你就可以拿走了。”金姓中年人不溫不火的說道。

魏游看到那一沓沓的錢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靠，這什么場面，黑社會交易嗎？

我的秦哥啊，你來真的！

秦川吸了口氣，而站在他身后的魏游則是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柳夕君。”

他聲音不大，緩緩的說出了一個名字。

而隨著他話音剛落，金姓中年人當即眼神一凜，猛然看向秦川，很明顯被他所說的名字給驚到了。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電話響起一道冷聲。

“把他們扔江里。”

金姓中年人往后一退，一個眼神示意，當即就有幾個黑西裝男人上前扣住了秦川和魏游，將他們往麓江邊拖去。

黑夜下的麓江水流湍急，只聽到濤聲陣陣，魏游大驚失色完全沒想到事態急變，毫無反應的他當即怒罵一聲“干嘛，你們干嘛？我草你們大爺，秦哥，啥情況啊這是！”

他一身蠻力試圖掙脫，卻發現這些黑西裝一個個手臂粗壯，力如鋼鐵，顯然都是練家子，怎么是他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年輕能抗衡的，兩個人一左一右直接將他架起就朝岸邊拖去。

完了，完了。

魏游當即心都涼了一半，他現在連狀況都搞不明白就忽然要歸西了，這找誰說理去啊？

就在他絕望之際，卻看到旁邊被拖走的秦川面色平靜，一言不發，任由黑西裝將他往江邊帶。

“慢！”

千鈞一發之際，金姓中年人忽然冷聲喝止。

所有人當即停下了動作。

他再次走過來，抬手揮離了手下，饒有興致的看著秦川。

“你不怕？”

秦川整理了一下衣袖，回頭看了看大驚失色擺著防御架勢的魏游，給他做個了下壓的手勢，示意他不用慌。

然后回過頭一臉平靜的說道。

“你電話都沒掛，我怕什么？”

如果真要動手，陸臻肯定會直接把電話掛了，這個舉措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兩人的反應，畢竟要是隨便來個人在陸臻面前報出他老婆的名字就能讓他當真的話，那也太兒戲了。

當然，以上不過都是分析，其實最關鍵的是秦川對陸臻這個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即便那是多年以后，但一個人的做事風格很難會有太大的變化。

此話一出，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剎，旋即便傳來一陣大笑。

“有點意思，你叫秦川吧？”

“對。”

“你知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吧？”

“知道。”

“那你解釋一下吧。”電話那頭聲音忽然變冷，秦川聽得出來對方是認真的了，現在箭在弦上，如果他不能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說法，那今天他肯定要出大麻煩。

四十多歲的陸臻心性逍遙，浪蕩肆意，城府深如海，但不代表三十多歲的陸臻不會一怒之下干點什么。

“龍泉鳳陽山，你應該很久沒去了吧。”

秦川也不繞彎彎，直接把曾經陸臻向他敘說的事情講了出來。

關于陸氏家族斗爭秦川是沒資格也沒有途徑了解的，陸臻也只是給他說過，他敗在了自己視如珍寶的妻子手上，柳夕君是他第一個愛的女人，但也是傷他最狠的一個。

這也是為什么陸臻后來極少與人交心也從不信任女人的原因之一，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傷害過柳夕君，只是在酒后笑談

「如果換個角度，我的選擇也許會跟她一樣，說起來我確實很多年沒去鳳陽山看我的老丈人了。」

秦川看得出來陸臻和他這唯一一任妻子柳夕君感情很深，但這也成為了他的一大致命弱點，他大致能猜出柳夕君需要面對的選擇是什么，陸臻那句多年沒去看過，帶著深深的自嘲。

他能面對千軍萬馬，唯獨沒有保護好柳家。

也許他斗爭失敗的原因不完全是來自于妻子的背叛，更多的則是失望自責之下松了那口心氣。

人一旦沒了那口心氣，結局便已經注定了。

那些大家族內的斗爭居然會牽扯到同宗同族的親友，什么違背倫理，道理，法律的事情都干得出來，秦川不懂，卻聞之心悸。

龍泉鳳陽山幾個字一出，電話那頭便陷入了沉默。

金姓中年人一直用詫異的目光在審視著秦川，老板不在現場，他則要面對面的去判斷當前這人的心思舉措，是否有著其他的目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川和魏游站在江水濤濤的麓江邊上，看著天空的星辰出神。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等待著電話那頭的反應。

燕京，瑤湖別院。

一座頗有年代感的古風園林，隱建于紅葉山腳下，有著北枕紅葉，南俯中原，西峙太行，東連山海的帝王風水之相。

園林內有白玉石階，流水潺潺，有假山錯落，朱亭點綴，還有一處諾大的清池，睡蓮下許多名貴的錦鯉歡騰的游弋著。

夜里清池邊的石亭內還亮著燈，一位三十歲出頭五官頗為英俊有些胡子拉碴的男人穿著人字拖，手中拿著一碟魚食，修長的手指輕捻一撮，拋入清池中，望著魚兒翻騰。

石桌上放著一個撥通的電話，他目色微垂的看著月色燈光下水面的波紋，神色間帶著幾分陰郁。

不知過了多久，他喂完了所有的魚食，這才轉過身走到石桌前拿起了電話。

“錢給他，讓他滾吧。”

“明白。”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親信金文的聲音。

“等等”陸臻神色微凜，眼神微微閃爍“讓那個秦川接電話。”

……

“陸先生。”

很快，那頭傳來一個青年溫郎的聲音。

陸臻目視星空，對著電話淡淡的說道“這個消息不管真假也算是提醒了我，50萬是小意思，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我不貪。”

陸臻冷笑一聲

“不，你挺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