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似正看著窗外，手里捧著一杯清水，聞言只是微微側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平靜無波地掃了許荔荔一眼，算是回應。

沒有歡迎，也沒有拒絕，如同看一件移動的擺設。

許荔荔絲毫不介意對方的冷淡，自顧自地輕啜了一口溫熱的瑰夏，濃郁的果香在舌尖蔓延，卻絲毫壓不住心底翻騰的惡意。

她放下骨瓷杯，杯底與玻璃茶幾接觸，發出極輕微的“叮”，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像是閑聊般隨意開口。

“唉，”許荔荔狀似隨意地輕嘆一聲，指尖輕輕地摩挲著光滑的杯壁，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陸似線條冷硬的側臉。

“最近公司里，有些‘小八卦’還挺有意思的。”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人事部那位林芳華主管，你知道吧？最近可是容光煥發，滿面春風，那精氣神兒，嘖嘖，簡直像被精心澆灌的玫瑰花，開得那叫一個嬌艷。”許荔荔特意在“精心澆灌”四個字上，放慢了語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黏膩的諷意。

陸似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仿佛窗外的風景比許荔荔的話語更有吸引力。

許荔荔也不惱，換了個更閑適的坐姿，繼續用那種分享八卦的輕松口吻說道：“說起來也挺怪，您手下那個的顧旻助理，最近跑人事部那個勤快勁兒，趕上打卡上班了。”

她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拿起小銀匙，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動作優雅，眼神卻帶著鉤子。

“好幾次都撞見，他和林主管在辦公室里，旁若無人的……聊得可投入了。林主管那臉上的笑容，整天都藏不住，眼角褶子都笑開了花。”許荔荔抬眼，目光直直刺向陸似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冰層。

“看來我們的顧旻助理……哄人開心的本事，真是越發精進了？果然，在咱們研發中心，他這‘心思活絡’的名聲，可也不算虛的呢。”

她故意將“顧旻”這個名字拋了出來，像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石子，期待著能驚動深潭下的猛獸。

畢竟，顧旻曾是陸似身邊最特殊的存在，是她許荔荔“精心挑選”并“送”過去的“禮物”。

許荔荔刻意將“顧旻”這個名字拋出來，抬起眼，目光直視著陸似，試圖能驚動深潭下的猛獸。

畢竟，顧旻曾是陸似身邊最特殊的存在，是她許荔荔“送”過去的“禮物”。

“你說，”許荔荔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親昵感，實則字字如刀，“這顧旻，本來在研發中心，也是出了名的……他這么殷勤地圍著林芳華轉，是單純的男女之情呢，還是……”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留下充滿惡意的想象空間，“人事部嘛，掌握著那么多人的檔案、調動、甚至……一些不那么方便公開的信息。林主管又是負責招聘的，這崗位說重要也重要，說敏感……也確實有點敏感呢。”

許荔荔說完，端起咖啡杯，又抿了一口，目光卻緊緊鎖著陸似，像等待獵物反應的毒蛇。

她期待著，哪怕只是陸似眼中一絲冰冷的寒芒，或者嘴角一絲譏誚的弧度。

期待著陸似能聽出她話里話外對林芳華“利用職務之便”與顧旻“關系曖昧”的暗示，期待著這把借來的刀能因她這“無意”的閑聊而悄然出鞘。

然而，陸似只是緩緩轉過頭，那雙深淵般的眼睛平靜地看向許荔荔。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探究，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那目光讓許荔荔精心維持的笑容瞬間僵滯了一瞬，仿佛自己所有陰暗的心思都在那目光下無所遁形。

陸似端起水杯，指尖在冰冷的玻璃壁上輕輕一點，發出細微的聲響，終于開口，聲音如同她杯中透明的清水，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芳華開心與否，顧旻與誰相談甚歡，”陸似頓了頓，目光淡淡地掃過許荔荔強裝鎮定的臉。

“與我無關。”

獵物不會主動去牽扯撕咬新的獵物進來，這場游戲里就會很無趣，那她看什么？

看看，許荔荔到她面前舞的反應就最佳的演出。

她不管顧旻去咬林芳華，有什么目的。

也不管那顆被利用的棋子，會有什么反應。

倒是許荔荔自己都沒清晰的意識到，她自己已經不復當初給她“推薦”顧旻時候的肆意輕快。

這代表著，許荔荔陷得越深，也就意味著她越接近出局的邊緣……

許荔荔，作為初代“獵物”，可不要讓我太失望。

說完，陸似站起身，沒有再給許荔荔任何一個眼神，仿佛剛才那段充滿暗示的對話不過是拂過耳畔的一縷微風。

陸似步履從容地離開了綠氧區，留下許荔荔一個人僵在原地，端著那杯已經微涼的瑰夏，精心描繪的笑容徹底凝固在臉上，如同干裂剝落的劣質墻皮。

剛才還散發著優雅香氣的咖啡，此刻聞起來只剩下冰冷的苦澀

與我無關！

這四個字，如同四把冰錐，狠狠扎進許荔荔的心臟。

比任何憤怒的斥責都更讓她難堪。

這意味著，她自以為能挑動陸似神經的“重磅消息”，在對方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甚至懶得理會的塵埃。

一股混合著極致屈辱無力感的寒意，瞬間席卷了許荔荔全身。

她看著陸似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如同一座永遠無法逾越的冰山，將她所有的驕傲和惡毒，都碾成了齏粉。

她精心策劃的“借刀殺人”，在陸似輕描淡寫的“與我無關”面前，徹底淪為了自取其辱的鬧劇……

……

午飯時分，人事部所在的樓層像一鍋剛燒開的水。

空氣里混雜著各種外賣的味道——

濃油赤醬的紅燒排骨、酸辣嗆人的螺螄粉、還有廉價咖啡的焦糊氣。

鍵盤敲擊聲稀稀拉拉，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閑聊、拆包裝袋的窸窣聲和同事間分享零食的笑鬧。

有人趴在桌上小憩，有人刷著手機短視頻，外放的背景音樂成了噪音的一部分。

“嗒……嗒……嗒……”有些陌生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清晰，穩定，帶著一種獨特韻律。

是陸似。

她從財務部方向走來，目的明確地穿過人事部這條通往研發中心的“捷徑”。

她周身散發的氣場，確如同移動的寒流，所過之處，溫度驟降。

原本靠在椅背上高談闊論的小張猛地坐直，收聲，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正嗦著粉的李姐嗆了一下，慌忙扯紙巾捂住嘴，臉憋得通紅。

連趴在桌上打呼嚕的老王都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睡眼惺忪地感受到氣氛不對，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收了呼嚕聲。

整個人事部開放辦公區像是被快速按下了音量減弱鍵，直至只剩下空調出風口單調的呼呼聲。

今天的林芳華，精心打扮過，與平常都不同的嬌艷清新。

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微微側著身，對著掌心那面小巧的化妝鏡，小心翼翼地勾勒著方才用餐后被吃點的口紅。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種甜膩的得意，甚至無意識地用腳尖輕輕點著地面，不成調的哼著最新最火的流行歌。

就在她滿意地抿了抿豐潤的唇瓣，準備優雅地合上小鏡子的瞬間，抬起頭，視線毫無防備地直直撞上了不遠處路過的陸似的眼睛。

那一眼，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任何審視，好奇或評判的意味。

就像在實驗室里，研究員記錄數據時，隨意瞥了一眼普通培養皿，純粹地、客觀地“看到”了它的存在。

陸似對林芳華短暫、平淡到近乎虛無的一瞥，讓林芳華臉上的甜膩笑容像是被急速冷凍，瞬間僵死。

“哐當！”

她拿著鏡子的手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一哆嗦！。

一股難以言喻的刺骨寒意瞬間從她腳底板，如同毒蛇般竄上脊椎，直沖頭頂。

陸似，她為什么看我？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什么嗎？

難道真如傳言所說，顧旻是她的“獵物”，最近我和顧旻走的近，她生氣就來警告我了？

那她會怎么對付我？

我好容易爬上這個位置，多少人在虎視眈眈，想著把我咬下去……

未知的恐慌如同冰冷的鐵爪，瞬間攫住了林芳華的心臟。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黏膩的濕意緊緊貼著新買的襯衫。

死寂的空氣里，她甚至能“聽”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那些探究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帶著無聲嘲弄的目光，像無數根燒紅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刺進她脆弱的自尊里。

旁邊工位的王姐，好像還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著鼻音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