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別人,顧旻或許不清楚,但對陳鉞,他卻比別人熟悉一些,畢竟父輩早有利益瓜葛的來往。
一個名字,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毒蛇之瞳,瞬間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人事部招聘主管,林芳華。
那個心思相對單純,有點小虛榮,一直想坐穩位置、做出“亮眼業績”的人。
“銷售部動手腳?”顧旻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但眼底的冰寒沒有絲毫融化。
“風險太大。陸似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她對FAD的掌控是絕對的,任何微小的異常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查出來,我們倆第一個完蛋,而且只會會死得很難看。”
顧旻頓了頓,看著王婉柔眼中急切的光芒因現實而黯淡了一分,才繼續拋出他早已準備好的,裹著蜜糖的毒藥。
“至于謠言……太低端了。傷不了陸似根本,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暴露我們自己。她只需要一份無可辯駁的數據報告,就能讓謠言不攻自破。甚至可能根本什么也不用做,也沒人相信!
“陳鉞……也不懂,也不會信這種捕風捉影的東西。”他刻意提到了陳鉞,刺激著王婉柔最敏感的神經。
“那你說怎么辦?”王婉柔果然更加焦躁。
顧旻微微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那聲音如同毒蛇在草叢中游弋時發出的充滿誘惑的嘶嘶聲:“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一個……能直接戳中陳鉞心窩子最柔軟、也最脆弱地方的辦法。一個能讓陸似無法輕易抹去的……‘過去’。”
“什么辦法?”王婉柔的呼吸瞬間屏住,眼睛死死盯著顧旻,仿佛要穿透黑暗看清他的底牌。
“陳鉞,”顧旻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充滿惡意的弧度,“大學時有個刻骨銘心的初戀,叫李玉嵐。當年被他父母,尤其是他那個控制欲極強的母親,用盡手段強行拆散的。聽說……他現在雖然表面風流,心里卻一直念念不忘,藏得極深。”
“而且,當他的心神不再被陸似獨占,你也才再次有機會靠近陳鉞,不是么?”
也就他知道陳鉞真實的模樣,自從跟初戀“被”分手后,就已經墮落放縱了,什么干凈,疏離,那不過是引誘獵物的手段而已。
他不去跟陸似戳破陳鉞的偽裝,是怕陸似對反差感的陳鉞反而更感興趣,他賭不起……
但,此刻,他很滿意地看到王婉柔的瞳孔驟然收縮,像受驚的貓眼,里面爆發出難以置信,繼而轉化為狂喜的光芒。
這簡直……太完美了。
還有什么比一個男人心底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一段被強行拆散的遺憾舊情,更能瞬間攪亂一池春水?
什么專業能力,什么人格魅力,在“求而不得的初戀”面前,都可能瞬間黯然失色。
陸似再強大,她能對抗一個男人深埋心底的執念嗎?
只要陳鉞亂了,她王婉柔就有的是趁虛而入的機會。
“李玉嵐……”王婉柔喃喃地重復著這個名字,她的聲音因極致的激動和期待而劇烈顫抖,“你能讓她出現在陳鉞面前?”
顧旻輕輕笑了,那笑聲在空曠的樓梯間里顯得格外陰冷,毫無溫度:“人事部,林芳華。她欠我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而且……她最近正卯足了勁想坐穩招聘主管的位置,急需一個‘亮眼’的,能體現她‘獨到眼光’的招聘成果。”
他的眼神幽深如古井,閃爍著算計的寒光,“一個背景清白,履歷優秀,能力‘恰好’匹配公司重要卻不易引人注目的空缺崗位,比如總裁辦新設的‘文化協調專員’的候選人,包裝得恰到好處,遞到她面前……你說,急于證明自己的林主管,會拒絕這份送上門的‘業績’嗎?”
王婉柔看著顧旻在幽暗光線下半明半暗的臉,那張曾經讓她迷戀,如今卻讓她感到陌生和恐懼的英俊臉龐上,寫滿了冰冷的算計。
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椎急速爬升,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眼前的顧旻,早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個男人了。
他變得……像陸似一樣,深不可測,充滿危險。
但此刻,被滔天的恨意和孤注一擲的瘋狂所支配,王婉柔已顧不得這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潛藏的危險。
“好!”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癲狂,“就這么辦!顧旻,你最好別耍花樣!”
“我可以咬牙不要陳鉞這個金主,但你顧旻,卻不能沒有陸似那個“主人”,不是么?”
顧旻只是靜靜地回視著她,指尖那支未點燃的煙被輕輕捻動,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許。
耍花樣?當然要耍。
這局棋里,你王婉柔,從來就不是我的盟友。
你只是……一枚注定要被犧牲掉的,點燃引信的炸彈。
而李玉嵐,才是那把能同時刺向陳鉞,陸似,順便將你炸得粉身碎骨的……利箭。
欻~
一箭三雕。
……
許荔荔最近覺得胸口憋著一股邪火,燒得她五臟六腑都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活像有人在她心口塞了個馬蜂窩。
顧旻那白眼狼徹底在她視線里蒸發,連個標點符號都沒留。
陸似更是拿她當空氣,連個眼風都欠奉。
最扎心的是陳鉞,當他真的如她所預期的,他那雙眼睛,跟長在了陸似身上似的,癡迷得毫不掩飾,那滾燙的目光簡直能把陸似的背影燒出個洞來!
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這一切,都像無聲的巴掌,“啪啪”地抽在她許荔荔精心保養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感覺自己像個在臺上用力過猛表演,卻演砸了的小丑,所有的算計都成了陸似冰冷背景板上的可笑注腳。
這天下午,她正心煩意亂地用銀勺攪著杯子里剛泡好的滾燙咖啡,指尖捏得骨節泛白。
手機屏幕突兀地亮起,是她在人事部的“小麻雀”發來的語音消息。
許荔荔不耐地點開外放,一個刻意壓低卻難掩八卦興奮的女聲鉆進耳朵。
“許姐,又看到了!顧旻今天上午又來找林主管,還親自拎過去一個‘蜜語坊’的藍莓慕斯盒子,在工位上有說有笑聊了快半小時呢!嘖,那殷勤勁兒……”
“啪!”
精致的骨瓷茶杯被許荔荔重重撂在紅木桌面上,發出刺耳的脆響,滾燙的紅茶濺出幾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也渾然不覺。
林芳華!
這個名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許荔荔的神經。
人事部那個林芳華?
那個天天穿著過季套裝,身上一股子廉價香水味兒的女人?
一個在她許荔荔眼里,只配用“庸脂俗粉”形容的女人!
一股腥甜的怒氣猛地沖上喉嚨,許荔荔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顧旻!他、怎、么、敢?!”這幾個字幾乎是從她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森森的寒意。
她為他鋪了多少路,暗示了多少次,為他對抗陸似,結果呢?
他竟然轉頭就去捧林芳華那種女人的臭腳?
這簡直是把她的臉面撕下來,扔在地上狠狠踐踏!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昂貴的絲綢襯衫勾勒出緊繃的線條。
一股強烈的、想要沖過去撕爛林芳華那張堆滿虛偽笑容的臉的沖動,幾乎要沖破她的天靈蓋。
“呼——”許荔荔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昂貴的香水味混合著未散的咖啡香,強行壓下那股暴戾的沖動。
不行。
她許荔荔怎么能像個潑婦捉奸一樣去抓花一個“庸脂俗粉”的臉?
太臟,太掉價,傳出去她許荔荔還怎么在圈子里立足?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既鋒利無比、能瞬間斬斷林芳華的得意,又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的快刀。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孔雀翎,掃過研發中心的方向。
陸似。
那個自己可以找別的獵物,卻不會允許獵物自己跑了的獵手。
所以,只有她。這把最鋒利的刀,不用白不用。
……
研發中心新布置的“綠氧”休閑區剛啟用,幾株高大的綠植營造出幾分貌若神離的寧靜。
許荔荔端著一杯剛磨好的瑰夏咖啡,在那里偶遇了同樣在窗邊短暫休憩的陸似。
陸似正獨自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捧著一杯清水,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側影清冷得像一尊冰雕。
“真巧啊,陸工,好久不見。”許荔荔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燦爛美艷的笑容,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嗒、嗒”聲,從容不迫的樣子。
她在陸似旁邊的沙發坐下,姿態優雅地交疊雙腿,仿佛真的只是碰巧遇到,來放松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