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夏天如約而至，莫玄羽在成飛建筑裝修公司已經干了大半年，對裝修行業有了一些了解，問發現了里面的一些賺錢門道。實際上主要的賺錢途徑都在建材上，那個年代建材市場魚龍混雜，價格質量差異特別大，甚至很多區域的建材供應都被一些有背景的老板壟斷著。

張成飛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各個道上的三教九流搞好關系。莫玄羽心里意識到，想在裝修行業立足，背后沒有人撐腰，不會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是無法生存下去的。但這些事畢竟離自己比較遠，自己只需要干好本職工作就行。

莫玄羽通過觀察發現，現在流行的裝修流程很粗糙，沒有一個精細的操作規范，他就自己研究創造了一套操作規程，王師傅也覺得他的方法很有用，試用了一戶房子，果然效率得到很大提升，他還給自己的規范流程起了名字，叫“莫式裝修法。”張成飛覺得莫玄羽腦子好使，有培養價值，有些時候也帶著他去參加一些私人活動。

近段時間以來，王開花總是對莫玄羽格外的親近，每天給王師傅帶飯時，總是格外給莫玄羽多帶一份，沒事就湊過來找莫玄羽聊天。王師傅和媳婦也好像見怪不怪，也對莫玄羽表現的格外照顧。

玄羽的高中好哥們王巖考上了平安石油大學，有時沒事玄羽就去找王巖玩，當然主要是和他們宿舍的幾個人一起喝酒，畢竟是同齡人，有著很多共同話題，逐漸混熟了以后，有時喝多了也就睡在了他們宿舍。周末有時間了就去找月影，陪她一起在圖書館看書，聊天。

當然莫玄羽看的主要都是一些哲學方面的書，主要都是感興趣，別人看的晦澀難懂，他卻津津有味，長此以往，不覺間思維也有了很大提升。

五一放假，彭月影約玄羽一起去大雁塔玩，兩個人站在公交車，忽然一個急剎車，月影身體不由向下倒去，情急之下，玄羽一手拉住了月影的手，站穩以后，玄羽只覺心臟跳的驟然加快，第一次摸月影的手，又軟又綿，暖暖的，感覺太美妙了。正想撒手，誰知月影拽著他再不松手，就這樣兩個人的手再也沒有松開過。

來到大雁塔，看到有人在大雁塔前收費拍照。“咱倆也在這拍一張吧！”月影害羞的問。

“必須拍啊，我們以后每年這個時間都來拍一張。”玄羽拉著月影站在拍照的地方，第一次摟住了月影的肩膀。

“大姐，給我們倆拍一張吧！

”好的，5塊錢一張。”咔呲一聲，兩人青澀的合照就留在了那張紙片上。月影高興的一路拿著照片，邊看邊笑。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著，莫玄羽發現了一個規律，只有第一次見某個和自己存在關聯的人時，才會一瞬間看到這個人身上自帶的光暈，每個人顏色都不同，有黑色的，有藍色的，有綠色的，但就是從沒見過金黃色的，而與自己熟悉的人就看不到了。這天，莫玄羽跟著張成飛去宴請一個李總，他是負責東城片區沙子供應的，無論哪家裝修建筑隊，沙子必須從他那采購。

來到了醉仙樓飯店，點好菜單，兩人就在包間門口等著，一會就看見兩個人走了過來，張成飛趕緊迎上去，一個50多歲，頭發有些禿頂，手里夾著一個公文包，面色油光。這個人應該就是李總了。另一個年輕人也就20多歲，頭發長的遮住了眼睛，穿著一件藍白相間的夾克。莫玄羽看到李總身上也散發著黑色的的光，而且光暈面積很大。

“李總近來又發大財了吧？臉色很有光啊！”張成飛握著李總的手寒暄一句。

“沒有了，天天在酒桌上，場子都趕不過來啊！”

“李總，趕緊里面請，包間都訂好了，點了你最愛喝的十年西鳳酒。今天一定要賞光喝個盡興。”張成飛拉著這位李總往包間走，莫玄羽和另一個年輕人跟著走后面。

“張總啊，你們最近生意做的不錯嘛！幸福家園那個項目都讓你們拿下了，這次肯定賺不少錢啊。”幸福家園項目是張成飛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不知道喝了多少次酒，送了多少次禮。

張成飛邊給李總發煙邊說：“那不都勞煩李總多多照顧嘛，沒有李總的大力支持，哪有我的今天嘛！”

“你放心，有我在，絕對優先給你張總供應沙子，誰讓咱兄弟感情深呢！”李總拍著胸脯說道，一口香煙從鼻腔中噴出一片白霧。

張成飛趕緊招呼服務員上菜，莫玄羽也很有眼色的打開一邊放著的西鳳酒。沒一會菜就上齊了，張成飛示意玄羽舉起酒杯。

“張總，小弟莫玄羽，敬您一杯，以后還望您多多照顧。”說完就自己先干為敬了，這種場合畢竟不是第一次了。

“這個小兄弟懂規矩，將來大有前途啊！”李總也單手拿起酒杯一口喝完。

“張總真是仗義啊，對待晚輩都這么實在。”張成飛離的比較近，趕忙給李總把酒滿上。

大家你來我往，每人都喝了好幾杯，李總顯然已經喝盡興了，今天的酒局主要目的是商量后期幸福家園的沙子供應問題，張成飛幾次想問，但掛到嘴邊都咽下去了。

“張總啊，你今天的心意我明白，這個小區的沙子供應給你算最低價，別人都是一塊五一方，給你全一塊三怎么樣？”沒想李總主動將這事說出來，張成飛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感謝李總這么照顧，我再敬您一杯。”張成飛邊說邊拿起酒杯，和李總一飲而盡。

李總抽了一口煙，停頓了一會，面帶難色說道：“不過我也有件事求你幫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幫？”

“這是啥話啊，你李總有需要我的地方，直接安排流行了，哪談的上幫忙。”張成飛不知道這個李總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繼續恭維。

李總把煙頭掐滅，緩緩說道：“其實也沒大事，就是手頭最近有些緊張，你的沙子供應能不能先把錢付一部分。”

張成飛一聽，這他媽也太過分了，市場上建筑用沙也就6毛錢一方，被你們這些沙霸炒到1塊5，現在竟然還要提前付款，這個搶劫有啥區別。但嘴上卻說：“這沒問題嘛，你看預付多少合適？”

“不多，預付百分之七十就行了！”李總笑著看向張成飛，顯然自己預判張成飛不可能提出反對意見。

“沒問題，過幾天我就把錢給您送過來！”

“來，咱們一起干一杯，預祝咱們合作愉快。”李總抬起酒杯，大家也都非常配合的共同干杯。酒局就在相互吹捧中結束。

莫玄羽和張成飛一起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因為喝酒天黑，也沒敢騎摩托車，兩人就這樣晃悠悠的走著。

“成飛叔，這李總那是什么老板嘛，簡直就是社會流氓啊！”因為已經混熟了，莫玄羽平時都是喊他成飛叔。

“那有什么辦法，人家都是平安市本地的地頭蛇，各類社會關系錯綜復雜，政府里面還有靠山，咱們不聽人家的話，別人有一萬種辦法把咱玩死。這就是社會，你想要賺錢，就得能屈能伸，臉皮要厚。”張成飛想給這個年輕人教點社會經驗，他自己以前就是個農民，剛來平安啥也不懂，吃了不少虧。

“但我剛才看那李總最近可能要倒霉，咱們預付的錢最后沒人認賬，咱們不就虧大了。”莫玄羽不能給別人說他能看到別人身上的光暈，說了也沒人信。

“你怎么知道它最近要倒霉？”張成飛好奇的問道。

“我以前跟我們村的一位先生學過一段時間梅花易數，會用取象法預測一些簡單的事情。李總今天在和你談到沙子提前付款時，飯店一位服務員路過時剛好把一只盤子打碎了。直接取象，李總拿你的錢后不會給你沙子，合作失敗。而他自己說話時煙頭已經快燒滅了，證明他的好日子到頭了，應該有人要收拾他了。”

莫玄羽說的信誓旦旦，其實他都是感覺出來的，只是用梅花易數的取象法給自己找個依據。張成飛聽得云里霧里，壓根不相信這年輕人還會玄學。

“你說的我根本聽不懂，再說你這也算法也不靠譜吧，人家李總混的那么好，也不會欠咱這點錢啊。”張成飛哪能因為一個孩子的胡言亂語就不給李總打錢，斷掉自己的后路呢！

沒過幾天，張成飛就把預付款給那個李總打過去了，大家信心滿滿，只要沙子到位了，裝修工程就可以實質性展開了。但一直過了半個月都未見李總的電話，急的張成飛出去到處打聽，才知道政府最近嚴厲打擊沙霸，把那個李總當做反面典型抓起來了，群眾舉報信一大堆，真應了那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張成飛損失慘重，只能通過其他途徑重新尋找建筑用沙，利潤已經損失一大半。

“你小小年紀，竟然會預測算命，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了不得啊。”張成飛趁莫玄羽下班回來，刻意過來跟他聊聊。

“我那也是學了一點皮毛，也是這次蒙對了，關鍵也沒有給公司挽回損失啊！”

“你也別謙虛，以后叔干啥都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給叔一定把握好方向？”張成飛拍了拍玄羽的肩膀。

“放心吧，叔，只要我能幫到忙一定幫，我也是咱們公司的一員。”

莫玄羽非常反感去這種求人辦事的酒局，感覺一堆人說著言不由衷的虛偽客套話，達成一些利益交換的勾當，何必呢？都是底層勞動人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非要假裝自己能量多大，都認識誰誰誰，扯虎皮拉大旗，跟幼兒園孩子似的，但另一想，也許這就是社會生存法則吧，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以后張成飛談生意都帶著莫玄羽，讓他給出謀劃策，玄羽利用他學的皮毛易學，預測了很多生意的成敗和規避風險的路子，成飛建筑裝修公司也是越干越大，重新租了一個更大的辦公樓，工人們也都睡上了單人床，還有了洗澡的地方，生活逐漸向好的方向發展。

月影不知不覺已經上大三了，玄羽身上有了地方老板的氣質，流里流氣的，月影有些不習慣這種感覺。

“你以前說話不是這個樣子啊，怎么現在滿嘴都是錢啊，酒啊的，渾身一股銅臭味。我不嫌棄你窮沒錢，但不習慣你現在這土老板的樣子。”月影說話中充滿了怨氣，她不明白社會大染缸怎么也能把他的玄羽染掉。

“你以為我愿意啊，你在校園里過著簡單的生活，你哪能知道社會的殘酷，要想在社會上生存，就得改變自己。要不我給你買的衣服，禮物，錢從哪來？”莫玄羽也有些生氣，近段時間以來，他也明顯感覺月影變了，總是跟他談論一些學校和學術上的事情，明明他聽不懂，他們的共同語言似乎越來越少。他心想，也許繼續在一起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月影生氣的離開了，這是兩人兩年來第一次吵架，玄羽心情煩悶，買了瓶酒和花生米回到宿舍和工友一起喝了起來，這幫工友活的特別簡單，有活了就去干，沒事喝喝酒，攢些錢給家里寄回去蓋房娶媳婦，沒事就談談女人。當然也有個別人管不住下半身，掙點錢就去翠湖街找小姐，他們從不為前途命運擔憂，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是一種人生態度。莫玄羽整天思考一些人生意義的深奧問題，在這里面顯得有些異類。

有一天閑來無事，大家都在房子里玩牌，王開花來找莫玄羽玩，想讓莫玄羽陪她一起上街買件衣服，莫玄羽不愿去，王開花拉著玄羽的袖子撒嬌。“莫哥哥，你就陪我逛一次嘛。”說著還把臉埋進了玄羽的懷里，正在這時，月影突然走了進來，剛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直接愣在了原地幾秒鐘，滿臉怒氣的奪門而出。

莫玄羽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趕快追了上去，拉住月影說：“剛才就是誤會，王開花讓我陪她買衣服，我不愿去，她就在那撒嬌。”

“我就說上次吵完架你也不來找我，原來是有美人相伴啊，怪我還傻傻的過來找你和好，我眼睛真是瞎了。”月影說完狠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莫玄羽知道這次玩完了，本能的想去拉著她繼續道歉，但一想，他們本來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何必耽誤她的前程，也罷了，誤會就誤會吧，剛好這樣她也心里沒啥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