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凌晨兩點，房間里一片漆黑，唯有廚房的角落的冰箱，在遮擋中透出一點亮光，韓霖在冰箱中翻找著咖啡。

“奇怪了，我昨天買的咖啡去哪里了？”韓霖關(guān)上冰箱門，將視線轉(zhuǎn)移到廚房柜臺上。

忽地一陣涼風(fēng)從客廳吹向廚房，濃烈的鐵銹味瞬間遍布房間。

韓霖全身一顫，猛地扭頭，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窗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窗戶已經(jīng)被打開了。

韓霖看不清對方的衣著和面目，她試探性問道：“汐？是你嗎？”

對方?jīng)]有回答，他一步步向韓霖靠近。他的腿貌似受了傷，每走一步身體會左右搖晃。

“別過來，先不要過來。”韓霖急忙后退，隨手拿起了一旁的菜刀，將其藏在身后。

那人站定客廳中央，頭低垂在胸前，呼吸聲沉重而短促。“怎么，不認(rèn)識我了？”

是汐的聲音。

“你要殺死我……為什么？為什么要殺死我……”汐踉蹌地跌坐在地上，他的手緊緊捂住胸口沒命地咳嗽來。

“我是那么信任你，我把你當(dāng)做了唯一的……”汐的牙齒因疼痛在打戰(zhàn)，他后面的話被吞進了肚子。口腔中不斷冒出鮮血，血順著指縫滴落在木地板上。

“汐，你怎么了？我沒...”韓霖想上前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固定在原地，無論她怎么用力，腳都動彈不得。

接著窗戶外頭又傳來一陣響動，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從窗戶外爬了進來，右手還拿著一把尖刀。她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她半彎著腰，脖子以詭異的角度向前伸著，雙手無力地貼在身側(cè)，鼻子嗅著味道一步一步向客廳中央走去，右手的刀垂在地上跟著主人的移動發(fā)出刺耳的叫聲。

韓霖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屏住呼吸，身上的冷汗直往外冒，拿著刀的手不斷發(fā)抖。

拿刀的女人佝僂著身軀朝汐緩步走去，她身后的地板上留著一串串鮮紅的腳印，當(dāng)韓霖看清對方的那一剎，她呼吸一僵，雙腿發(fā)軟，手中的刀滑落在地。

那個人的臉分明是她自己！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又來了！

為什么！為什么！

對方站到汐的身后，半跪在地上，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韓霖，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喉嚨里發(fā)出咕咕的笑聲。

她用手緊緊捂住汐的嘴，另一只手拿著刀狠狠向里捅了進去。

“別！”韓霖抬起腿向前奔去。可卻不如人所愿，她被那股力量絆倒，身體脫力倒地。

她就只能看著刀一次又一次進入抽出對方的身體。

汐的腹腔被刀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里面的器官被刀攪得不成樣子，旁邊的皮肉向外翻卷，鮮紅的血液不住地往外噴涌……

韓霖的感官在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她的頭止不住地疼痛，胃里翻江倒海。

“霖霖！”

“霖霖！”

聲音忽然由模糊變得清晰，眼睛的景象消失不見。

韓霖一下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汐。

她起身推開了對方，沖進洗手間干嘔了起來。她全身都是汗，衣服黏膩地緊貼在皮膚，擠壓著器官。

但除了胃液，她什么都沒吐出來。

她用清水漱了口，無力地靠在門框上。

汐眼睛擔(dān)憂地看著她，她的噩夢又加重了。

“霖霖，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消失。”

“我這次出去是想完成任務(wù)，因為我留在這兒的時間不多了……”

韓霖將頭歪到一邊沒有接話。

“霖霖，”汐將從床上拿的外套披在韓霖肩膀上“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我扶你上床吧。”

“不用了。”韓霖果斷拒絕。她側(cè)身擠出，手腕卻被對方緊緊抓住。

“霖霖。”汐看著對方蒼白的面容，本想再說什么卻無奈地嘆了口氣。

汐不顧韓霖反抗將其抱起放回了床上，又將脖子上的珍珠吊墜取下，塞入了對方手中“霖霖，我知道你在生氣，但身體最重要，不要鬧了。”

韓霖看著這個滿眼擔(dān)心自己的人，心中滿是酸澀，汐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他現(xiàn)在所關(guān)心的人，以后可能會殘忍地將他殺害。

她別過頭躲開汐的目光，把手中的吊墜狠狠摔在門外，冷冷道：“汐，我討厭你，請離開我的家，永遠(yuǎn)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這句話很輕，但韓霖卻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她無力地閉上雙眼，強忍著不去理會汐的不解與哀求，但對方眼淚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還是讓韓霖心痛。

良久，門被輕輕關(guān)上，房內(nèi)一下安靜了下來。

韓霖整個人不受控地從床邊滑落，她跌坐在床邊，看著周圍的珍珠，眼淚奪眶而出。

她愛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擔(dān)心的是自己有一天會像噩夢中的那樣將他殺死。

就像之前她那死去的父母一樣……

04

汐已經(jīng)離開了，但房子里卻處處存在著他的身影。

衣柜里的清新劑，枕頭邊的海螺，鏡子旁的暖心貼紙，茶幾上的水杯……

這些東西無一例外地刺激著看到它們的人。

韓霖原本可以將它們當(dāng)作垃圾扔掉，將汐完完全全從她的生活中清掉。

但是韓霖做不到，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汐，她渴望汐能夠回來。

她想向汐道歉，她希望汐可以留在自己身邊……

韓霖依在客廳的墻角從窗簾的縫隙中注視著空蕩蕩的街道。

“咔嚓”開鎖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金色的陽光從那人身后斜斜流出，浮動的微塵在他的周圍飛舞著打轉(zhuǎn)，對方的臉在光影的渲染下格外的好看——像一個天使。

韓霖自嘲一笑，她從汐離開這幾天起就再也沒睡過覺，每天都在靠咖啡續(xù)命，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現(xiàn)在自己都可以看到幻覺了。

看來，自己的身體撐到極限了。

韓霖向那人勾了勾嘴角，眼睛緩緩閉上，身體向一側(cè)脫力倒下。

等韓霖再次醒來時，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的陽光順著縫隙偷溜進屋中，照在兩人的臉頰，身旁的人還在熟睡。

“是汐。”韓霖的眼睛在光線撫慰下帶了一絲光彩。

她伸出手小心地點著汐那泛紅的眼尾，皮膚間真實的觸感讓她感到欣喜。

汐回來了，而我還沒有死也不是在做夢，這是真實的。

不知為何，韓霖的眼角感到濕潤，眼淚又流了出來。

盡管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但身體的顫抖卻還是讓汐感覺到了異常。

“霖霖？又做噩夢了嗎？”汐側(cè)身將正在哭泣的人摟入懷中，輕輕拍著背后，試圖安慰著做噩夢的人兒。

但韓霖似乎哭得更厲害了。“對不起，對不起……”韓霖不停地道歉。

“霖霖，你到底怎么了。”

“汐，對不起，你不應(yīng)該再回來。你知道嗎？我可能會害了你。”韓霖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xù)續(xù)。

“別哭了，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汐微笑著抹去韓霖臉頰上的眼淚。“你并沒有做錯什么，不需要這樣。”

“不，我會傷害你的。”

“因為，噩夢嗎？”汐試探性問道。

韓霖點點頭“我的噩夢從來都不是虛幻，它們是真實的。”

汐輕笑一聲，他將懷里的人摟得更緊了些“霖霖，我可是人魚，噩夢中的事在我們身上不會發(fā)生。”

韓霖被汐身上熟悉的味道包裹起來，她的下巴正好抵在對方的鎖骨處，臉頰的皮膚靠著對方略有柔軟的衣領(lǐng)，她閉上眼睛隔著衣服感受著對方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

“汐，謝謝你。”她在對方的懷中感到格外的安心，呼吸也漸漸緩和下來。

長久的沉默后韓霖從汐懷抱中離開，“汐，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

“讓我?guī)湍阃瓿扇蝿?wù)吧。”

“霖霖？”汐有些震驚。

“汐，你雖然沒有告訴我任務(wù)是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與我有關(guān)對吧？”

汐看著對方遲疑一下，點了點頭。他不想再隱瞞這個秘密了。

“果然。”韓霖聽到這個答案沒有太吃驚，她自嘲一笑。

“所以，你接近我，幫助我，是為了完成你的任務(wù)？”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后來才知道的。”汐一下從床上坐起慌張地?fù)u著頭。

“什么時候？”

“我第一次使用禁珠幫你掃除噩夢的時候，它選擇了你。”汐的聲音越來越小。

“禁珠？”韓霖的眼睛落在汐胸前那個破損的吊墜上，想起那次的情景。“所以，后來你是在躲我。”

“霖霖，真的對不起，但我不會讓它傷害你的。”汐悄悄靠近韓霖，將吊墜放到對方手中。“這個隨你處置，我不會有怨言的。”

韓霖苦笑了一下，側(cè)頭看著手中吊墜上潔白的珍珠，掌心微微發(fā)燙。

她可以毀了這吊墜，結(jié)束汐的未來，保全自己的性命。但這對于她來說有什么意義呢？

“汐，我喜歡你。”

“所以利用我吧，這是我的愿望。”

05

數(shù)日后的傍晚

韓霖躺在汐的懷中看著遠(yuǎn)處的落日，海水被照得火紅，當(dāng)太陽完全落下的那一刻，韓霖脖子上的珍珠散發(fā)出幽幽的藍(lán)色光芒。藍(lán)光慢慢霸占了她的視線，她的感官慢慢變得模糊，她面帶笑容在汐的注視下閉上了雙眼。

汐將懷中的韓霖輕放在海灘上，俯身用鼻尖輕觸對方的臉頰，感受著對方死前的最后一點溫暖。他牽起韓霖的手，與她一同躺在沙灘之上，看著無邊的天際。

良久，韓霖的身體變得冰冷，汐才緩緩起身，將韓霖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理順放在耳后，他低頭靠近，嘴唇劃過韓霖的唇，最后落在了臉頰。

“霖霖，你喜歡我。”

次日清晨，一個女孩躺在紅色的沙灘上，她雙手在胸前交叉身體微微蜷縮，身旁潔白珍珠被血染紅色散落在周圍，海浪時不時從她的小腿掃過沖刷著她身體周圍的血跡。女孩好像做了噩夢，她蹙了蹙眉頭，放在胸前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忽地她猛地睜開了雙眼，眼淚順流而出在沙灘上留下了一個小洞，藍(lán)色的眸子中滿是悲傷。她緩緩坐起身背靠著礁石，用手抹掉了臉上的淚痕，仰頭望向遠(yuǎn)處的海平線。

當(dāng)太陽從海平線升起的一剎那，整個海洋變得璀璨無比，她脖子上的那顆珍珠也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著淡淡的藍(lán)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