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兩秒、三秒……

眼中景象并未發生變化，黃銅金屬設備依舊映著他的倒影。

伯特皺眉，起身，立刻發現了那些倒影的變化，拉長變形的幅度明顯比正常情況更夸張。

他意識到自己進入了意識混亂的狀態。

斟酌后，他還是決定探索一番。

方一走出第二坊間，走廊中空無一人，但地面上赫然出現一扇扇潔凈的光的條格——

月光。

突然，余光捕捉到走廊盡頭出現了一道倩影，一閃而逝。

伊蒂絲！

他張了張嘴，無法出聲。

快步跟上，很快已進入莊園中樓二層的一條走廊，仿佛突破了一層薄膜。

有些微弱的金黃的燈光亮起，他看見伊蒂絲正靠著墻緩緩蹲下。

她一襲華麗的禮裙鋪地，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華貴的衣裙中。

是前夜發生的事。

很快，留聲機輕響，爵士樂響起，伊蒂絲起身，癡癡地望著空氣。

伯特身體一僵，又陷入了被控制的感覺，來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吻手行禮，然后隨著她起舞。

不多時，伊蒂絲放開了身心，伴著音樂下樓，衣物一件件剝落。

伯特感到身體的控制權又回來了，當即上前試圖拉住她，可手卻揮了個空——

來到一層，光線驟亮，交響樂驟起。

宴會廳內桌椅凌亂不堪，杯盤狼藉。

一陣交談聲響起——

“伊蒂絲，去看望一下里諾塞閣下。”

“……我不想去。”

“挺胸，抬頭，雙手放好。”

“是不是該給你換個禮儀老師，或者，讓我親自教？”

“不，不，不是的，父親，懇請您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赫然倒置，一幕幕快速閃過，無一不是伊蒂絲過去的經歷。

莊園中很快便四處都是伊蒂絲的身影。

經歷著她的過去，伯特愈發沉默。

他只是被控制了短短的兩天，但伊蒂絲卻被一直控制著，毫無隱私、一切行動都需要經過安排、一切動作都要經過測量……壓抑和絕望的感覺令人窒息。

時間很快來到一年前她16歲生日時。

伯特站在宴會廳門前，宴會廳四周擺放著大型鮮花裝飾，貴族們紛紛賀喜。

她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但在脂粉覆蓋下的淚痕卻躲不過伯特的觀察。

他看向莊園外生日之前的伊蒂絲，她正嚎啕大哭，她名叫沃爾的愛寵小狗在生日前被殺害了，因為親王認為她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寵物身上，而是應該用來排練16歲的生日宴。

突然，宴會廳中的她目光望了過來，伯特心中一動。

她在看我。

當即，身體中仿佛生出一種本能，他走上前，翻手變出一朵玫瑰，作為在真實世界能夠上臺表演的魔術表演者，這點小把戲自然是手到擒來。

“尊敬的伊蒂絲殿下，祝您生日快樂。”

伊蒂絲接過花，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道：

“謝謝。”

“我還會別的魔術。”

她沉默稍許，低聲道：

“那你能把我的沃爾變回來嗎？”

伯特頷首沉吟，終道：

“當然，我的殿下。”

當即，他有了種強烈的直覺，他能稍微控制“生死發條”了。

正想嘗試，一切場景突然變得支離破碎，各種景象光怪陸離，無數聲音疊加在一起，嘈雜混亂。

伯特頓時感到頭疼欲裂，他拼盡全力地集中精神，終于捕捉到一幕——

絢爛的花海中，年紀尚小的她身著白裙，蹲在地上，身后是站著一位身型豐盈的女性，同樣是一襲白裙。

兩人背對著伯特，這讓他難以看清她們的面貌，但耳中捕捉到些許對話——

“媽媽，你看！這朵花好不好看？送你好不好！”

“好棒，媽媽好喜歡呀。”

“那媽媽你戴在頭發上嘛！”

“好哦，謝謝你……特芮婭。”

瞬間，伯特像是觸電一般，全身冒出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特蕾莎、特芮婭？

——伊蒂絲？！

同一個人？

那現在活著的特蕾莎是誰？

15歲的特蕾莎、16歲的伊蒂絲——

那一年發生了什么！

他感到頭痛愈發強烈，眼中的景象快速消褪，時間再次向前流動，但這一次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幾乎瞬間便消失一空。

下一刻，一切破碎，頭痛驟然消失，身下傳來一聲輕哼，眼前——

特蕾莎小臉紅潤，鼻子微微皺起，眼里包著晶瑩的淚水，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日光透過窗扉照亮她的側臉，照亮她身下凌亂的珊瑚絨床單。

伯特眨了下眼，意識到自己正壓在特蕾莎身上，罕見地出現一絲狼狽，立馬松開手爬起身，趕忙道：

“抱歉。”

特蕾莎抿著嘴，抱著身子，一言不發，許久才嘀嘀咕咕道：

“我知道你晚上要自己干那事，但你也不該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唔，至少也要在、在一起以后……但是你要是實在很難受的話……”

最后的話聲若細蚊，幾乎要吞進肚子里去了。

伯特依舊沉浸在得知了她和伊蒂絲的身份時的震驚之中，后知后覺地隨口問道：

“……你說了什么？”

“沒有！什么也沒有！”

特蕾莎哼了一聲，拉了個枕頭擋住自己。

伯特望向窗外，眉頭皺起，過了一會兒才接著問道：

“你今年多少歲？”

“十五呀。”

“那去年呢？”

特蕾莎壓下枕頭，露出小腦袋，眼中有些鄙夷。

“你好笨哦，肯定也是十五啊”

伯特頷首不語。

這時，鈴聲響起，他整理衣裝準備離開。

特蕾莎叫住他，有些委屈道：

“那個……我今天能不能早點吃飯！”

聞言，伯特笑了笑。

“好。”

轉過身時，笑容消失。

不只是年齡，任何情緒在特蕾莎身上停留的時間都太短了。

他終于知道在她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

時間和經歷在她身上流過，但留下的痕跡幾乎微不可察。

越深入其中，越察覺到水有多深，涉及到超凡力量后，他連自身的認知能否保持正常都得打上一個問號，更別說進行合理的推理。

不多時，他回到臥房被女傭嘮叨、洗漱、用餐、被親王訓斥，結束了一系列事情，時間來到上午十點。

接下來是陪同親王夫人參加禱告儀式，同時，接受審判官的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