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卓說完,便轉身離開,扎進了隊伍里,抱著膀子,一臉傲氣。
“三少爺莫怪,天卓他打小就這性子。”管事連忙賠罪。
田敦異微微搖頭:“無妨。”
也許穆天卓真能給自己帶來一些驚喜。
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日頭也已升到正中,田敦異便邁步走上臺子。
眾人見狀,也逐漸安靜下來。
田敦異拿起一個銅制闊嘴喇叭,咳嗽了兩聲,開始講話。
臺下的人大都是大老粗,他講話自然也要通俗易懂,不能文縐縐的。
“你們有的人認識我,有的不認識我。”
“那我先報個家門,我就是田家的三少爺,田敦異。”
“也是朝廷新任命的萊州總兵,兼新軍督辦,皇上還賞了我尚方寶劍和便宜行事之權。”
“知道是什么意思嗎?就是讓我自掏腰包,訓練一支新軍,幫朝廷把萊州拿下來。”
“怎么訓練,怎么拿,都是我說了算。”
“你們就是我找來的第一批人。”
“你們今天到這兒來,有的是懷著報國的心思,有的是聽說了我開的餉銀。”
“對我來說,都可以。”
“想報國,跟著我沒錯,想賺錢,跟著我更沒錯。”
“但是,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身體瘦弱的,你們現在就可以走了,因為你們通不過過會兒的考核,還會把自己累個夠嗆,沒必要。”
“膽子小的,你們也可以走了,免得日后上了戰場,嚇尿了褲子,不敢拼殺,害了同袍,我的軍法可不留情。”
“有沒有要走的?”
田敦異說完,便掃視著臺下的眾人。
當然沒人離開,來都來了。
見并沒人離開,田敦異繼續喊道:
“好,看來大家都很有信心,那我就告訴你們今天的考核方法。”
“看到前邊那一堆堆的青磚了嗎?那都是這兩天剛燒制出來的,每一塊都有四五斤那么重。”
“我會在三十里外的宋家莊打谷場等著你們。”
“現在是午時正中偏西,到末時結束之前,你們要拿著青磚趕到宋家莊,到時會核查你們手中青磚的數量。”
“手中有一塊青磚,我便收你為戰兵,月餉三兩。”
“手中有兩塊青磚,我便收你為小旗,也就是十人隊長,月餉五兩。”
“手中有三塊青磚,我便收你為總旗,能管五十個人,月餉十兩。”
“手中有四塊青磚,我便收你為百戶,能管百人,月餉十五兩。”
“手中有五塊青磚,我便收你為千戶,能管千人,月餉二十兩。”
“你若能拿出六塊青磚,我便收你為我的副將,隨我參謀軍事,月餉三十兩!”
田敦異說完,臺下人群炸了鍋,彼此議論起來。
有的拍腿嘆息,知道自己通不過考核了。
三十里地,一個半時辰,就算什么都不拿都到不了。
有的則是志在必得,心里在盤算到底拿幾塊青磚。
這是田敦異斟酌許久才定下的考核方案。
對于后世的人來說,連走帶跑,三個小時十五公里應該不難。
可對于現在這些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來說,就有難度了。
況且還要至少拿一塊四五斤的青磚。
“你們怎么把青磚拿過去,我不管。”
“抱在懷里也好,用衣服兜著也好,還是嚼吧嚼吧咽了,到了宋家莊再拉出來一整塊也好。”
“但是,不得作假,不得作弊,我會派人沿途觀察,發現了直接出局。”
“我在宋家莊準備了熱水,烤羊,大餅。”
“只要到了那兒,就成了我新軍的一員,榮華富貴等著你們。”
“現在,開始!”
田敦異一聲令下,臺下眾人鴉雀無聲。
而后開始有人跑向磚堆,抱起一塊青磚,就向打谷場外跑去。
管他什么小旗總旗的,先進了新軍再說。
有的則一個胳膊夾著一塊,緊隨其后。
穆天卓則沖到一個磚堆前面,脫下搭護和直裰,各搬了三塊青磚放在其中,緊緊系好。
而后將兩包青磚系在一起,搭在了脖子上,雙手抱著兩包青磚,起身跑去。
很快,有膽子挑戰的人均已出發,大約三分之一的人直接放棄考核,嘆息著各自散了。
田敦異走下臺子,翻身上馬,帶著宋子謙和幾個下人,向宋家莊的方向馳去。
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能通過考核。
······
宋家莊,打谷場。
陽光在日晷上留出一道陰影,已過末時初,在一點點向申時初靠近。
田敦異坐在臺上的太師椅上,手里拿著馬鞭,一下下敲擊著手心。
打谷場一側,架起了數個烤架,上邊的全羊已經開始烤制。
宋子謙則帶人坐在入口處,準備記錄每個人的信息。
很快,小路盡頭漸漸出現人影,一點點向打谷場靠近。
第一個到達的人沖進入口,但手里只抱著一塊青磚。
“叫什么名字?哪個莊的?”宋子謙問道。
那人雖然氣喘吁吁,滿頭汗水,但難掩臉上的激動和開心。
“王漢,西劉莊的。”
宋子謙一邊下筆書寫,一邊念出來。
“王漢,西劉莊,青磚一塊,第一名。”
寫完之后,他可惜地看著王漢。
“你是第一個到的,我看你體力還有富余,怎么不多拿一塊?”
王漢咧嘴一笑:“貪多嚼不爛,能進新軍就好,嘿嘿。”
宋子謙道:“把青磚扔到那邊,去臺前等著吧。”
“你現在是新軍的一員了,總兵就在那兒,你知道該怎么辦吧?”
王漢痛快地點了點頭:“知道。”
他扔下青磚,小跑來到臺前,沖著田敦異單膝下跪。
“屬下參見總兵!”
田敦異笑著看了看他。
“起來吧,不必拘束,到處走走,把汗消一下,免得傷風。”
“是,屬下遵命。”
······
越來越多的人趕到打谷場,懷中抱著的青磚數量不一,但大多都是一塊兩塊。
宋子謙一邊記錄,一邊安排人查驗青磚真偽。
凡通過的人員,都進入打谷場,各自拜見田敦異。
眼看日晷上的陰影即將到達申時初的那道線,還沒看到穆天卓的影子。
田敦異心中不禁有些可惜。
穆天卓看起來是個不錯的材料,有沖勁,不服輸,敢挑戰。
這樣的人,給他個舞臺,應該能有不錯的表現。
可是干嘛非得拿六塊呢?
眼看時間就要結束,打谷場內的眾人也都向場外看去。
突然,小路盡頭出現兩個人影,一前一后,都弓著身子向前小跑著。
隨著距離打谷場越來越近,兩人開始加速,卻誰也不讓誰,仿佛在爭搶誰會第一個過線。
已經過線的眾人都跑到入口處,等著看這兩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快看他們脖子上的那兩個包裹,至少都扛著四塊青磚。”
“什么眼神?至少有六塊。”
“六塊?我的娘,這都趕上牲口了。”
“閉上你的嘴吧,他們要是能按時趕到,以后可就是副將了。”
人群中不知誰先喊了一句:“快點,快沒時間了!”
“快點!”
“快點!”
那兩人似乎聽到了人群的喊聲,開始沖刺。
眾人看得熱血沸騰,叫好聲,加油助威聲此起彼伏。
終于,眼看日晷上的陰影就要到達末時和申時的分界線,兩人一前一后沖進了打谷場。
眾人連忙接住,七手八腳地把搭在他們脖子上的包裹取了下來。
“六塊,都是六塊!”
“唔——”
人群發出驚呼,這兩個人也太牲口了。
“你們都叫什么名字?”宋子謙問道。
“穆,穆天卓——”
“趙,趙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