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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侯府觀察記

  • 望春華
  • 翛北魚
  • 2705字
  • 2024-03-23 01:32:04

冬月廿十,薛幼盈被兄長和麒兒送到侯府角門前,等候多時的秦鈞正準備將他們了領去沈鐸的院子。

儲越便是這時候找來的,怒氣沖沖的,像是要與沈鐸一較高下似的。

“幼盈,沈鐸他就是個趁火打劫的匪寇……”

青天白日的,如此直言不諱的濫罵起侯爵世子,實是有些膽大包天。薛幼盈連忙打斷了儲越的忿忿之言,還示意兄長幫忙攔住了想要出手教訓的秦鈞。

“儲越你有幾個腦袋?”薛幼盈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

忽的想起,初次見面時沈鐸也曾告誡出言不遜的她要珍重性命。

“幼盈,我是氣不過!你自有一身好本事,再不濟你跟我去云游四海,也比為奴為婢來得好。”儲越珍視看重薛幼盈,因而舍不得她成為一個端茶倒水任人拿捏的婢女。

薛幼盈自是明白儲越的好意:“儲越你有你的天地廣闊,我也有我的,既然你說我有一身好本事,那么即使是當奴婢,我也不會看輕自己。”她十分感念眼前這個與她同歲,心性純良的少年能如此高看自己。

“我是怕別人輕賤于你。”

聽到薛幼盈的話后,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霎時泄了氣,斂去藏于眼底的疼惜,凝望著她輕聲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他的言語中不乏擔憂與苦悶。到底他并非出身白衣,又經年行走江湖,怎能不知地位之下是何等欺壓。

“儲郎君不必憂慮,世子并非是苛刻嚴厲之人,也定不會輕侮盈兒。”薛臨適時替沈鐸辯白了一番,經此他倒是又增添了幾分對儲越的了解,確是個心直口快無甚壞心之人。

按照沈鐸和薛臨商議好的,薛幼盈去侯府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薛幼盈也不擔心自己處境艱難,于是岔開話題對著儲越說出了思量許久的心中所托。

相較于己身,她反而是有些擔心麒兒的安危,畢竟楊府之人的手段委實腌臜,故而她對著面前的儲越僭越道:“儲越,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若有為難處你大可回絕……”

“幼盈但說無妨!”凡為薛幼盈所求,赴湯蹈火他也是愿意去做的。

據說這九洲山的清懸閣在江湖上也是個異乎尋常的盟派,素日里收納弟子向來看得是天賦緣分。倘若能借著儲越的光讓薛麒去試上一試,若是此事成了麒兒能學上些本領,既可保全自身,也正好全了他的愿景。

薛臨聽了她的一番話心知盈兒是為了保全幼弟,也只得默許了薛麒棄文從武的心思。旁側的薛麒聽到清懸閣的名頭,一雙鳳眸里立時閃出熠熠星光來。

薛幼盈自知此舉冒昧,可是為了麒兒也顧不得許多了,不承望儲越毫不猶疑一口便應下了。

“此事不論成與不成,幼盈結草銜環,定當知恩圖報。”這個人情薛幼盈記下了。

“那等我回來,你陪我去游長街吧!”儲越心想自己到京城許久還沒好好逛過花天錦地的長街呢,正好拉著阿盈作伴。

澡雪齋內,侯府門前的熱鬧,沈鐸沒顧及上,反而在書房里噴嚏不止,攪擾了他提筆練字之心。

等薛幼盈一行人落腳到沈鐸院子的時候,秦鈞才去書房回話,自是說到了門前之事。

沈鐸這才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去見了他們。

望著階下規矩行禮的幾人,沈鐸對著俯首行禮的薛幼盈直言道:“他對你倒是情真意切。”

沒來由的一句話,這言下之意,薛臨自是沒悟出來,薛幼盈亦然。

“秦鈞,先帶她下去認認臉。”雖是書房婢女,可難保今后遇著什么難處,有識得的人也好便宜行事。

待她去混了個面熟回來時,大致也對侯府的情形有了粗略的認識。

嘉靖侯沈勰是個閑散侯爺,素來喜好金石文字,近年來愈發癡迷游山玩水遍尋珍寶。因上有世代承襲的爵位,下有潑天富貴,憑著祖宗庇佑自是可以風流一世。府中還有位柳姨娘,據說是有一等一的風姿,才得侯爺專寵多年,只是一直無所出。又加上沈鐸并無妻妾更無子嗣,因而偌大侯府倒顯得人丁凋敝,落寞得不似尋常勛貴人家。

沈鐸留著他們用了飯后,薛臨不好多加叨擾,才帶著麒兒同薛幼盈告別,囑托幾句后薛幼盈才送走了他們。

至此,薛幼盈就要留在侯府過活了。

今日得了假,探親回侯府的請夏正好和薛幼盈撞了個滿懷。

“薛姑娘!”她念著薛幼盈是個和善人兒,遂熱情地招呼起她來。

“請夏姐姐叫我幼盈就成,幼盈如今在侯府謀生,還請姐姐多多照拂!”見著請夏這個熟面孔,薛幼盈在這巍巍侯府也不算全然孤身。

“噢?幼盈在哪個院里行事呢?”

“在世子院里,做書房婢女。”

“既如此那小心伺候著便是了。”

請夏雖疑惑薛幼盈為何突然來侯府做事,但并未多作問詢。她能在沈鐸的院里做掌院婢女多年,一向是少言慎行,不多打聽,加之她心知世子待薛幼盈非同一般,故而更不會多加探問。

二人齊齊回到了洗心居,沈鐸和秦鈞在院中比練起了射箭。薛幼盈就老實地跟著請夏的步子后面。

“你不用跟著她,去書房候著便是。”余光瞥見畏手畏尾的薛幼盈,沈鐸遂開口溫聲說道。

知道沈鐸是在同她講話,薛幼盈福身應下了,就辭了請夏去了沈鐸書房。

澡雪齋的那塊兒楠木匾額,浮雕描金的邊框,堆沙匾面,雕刻細膩的描金字蒼勁有力,矯若驚龍。

從洗心至澡雪,無一不是修心以養精神,皆是少年時的沈鐸最本初的信念。

薛幼盈推門而入,映進眼簾的家具布設甚為簡潔清雅。藏書之外便只有一榻、一幾、一博山,一筆、一硯、一古琴而已。

見桌案上有些許凌亂,薛幼盈便走過去整理一番。

沈鐸來時,她正空手在桌上描摹著他的字,疏朗開闊,清朗方整。

“你若想練字……”他猛的出聲,給薛幼盈嚇了一激靈。

薛幼盈連忙從桌案前退到一旁去,給沈鐸騰出地兒來。

“是奴婢唐突了,殿下是要接著練字嗎?”因不熟稔沈鐸素日的習慣,薛幼盈試探地問道。

“不必自稱奴婢,自喚名姓即可。”沈鐸一邊吩咐一邊徑直走到書案旁坐下,側目看著面帶怯色的薛幼盈又續言道:“我是什么洪水猛獸嗎,緣何這般懼怕?”

他自覺平易近人,也見過薛幼盈莽夫之勇的時候,因而她這幅怯懦模樣倒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顧不得怔愣的薛幼盈,連忙擺了擺頭,沈鐸當然不是兇神惡煞的毒蛇猛獸,只是不茍言笑,讓她有些捉摸不透罷了。

“奴婢散漫慣了,初次為奴做事,怕沖撞了殿下故而謹小慎微。”迎著沈鐸的視線,薛幼盈說出了自己的隱憂。

沈鐸明了,“我規矩不多,你不必顧慮。”

聞言,薛幼盈不禁在心中腹議,請夏姐姐分明就說在洗心居中謹言慎行為妙。

“你雖是書房婢女,但百無禁忌,平常時候也可在西屋里做些簪釵細活。”沈鐸吩咐了秦鈞在西屋為薛幼盈辟了間工坊出來,一應用具還算齊全。

“世子好意,奴婢心領了。可幼盈既允了世子為奴,自當做好本分才是。”薛幼盈十分感念沈鐸的百般照拂,但她實是愧不敢當,畢竟她可不是收了銀子不辦事的人。

見她執拗,沈鐸頓感無可奈何。

“隨你意愿。”沈鐸言盡于此,遂起身去書格尋了本書自顧自的讀了起來。

極有眼色的薛幼盈退出門去重新沏了壺熱茶進來,將那杯冷盡的濃茶替了下來。

濃茶傷胃不利于身,因此薛幼盈斗膽給沈鐸換了淡茶,一向喝慣了濃茶只覺得口中寡淡。

余光瞥見薛幼盈小心打量的眼神,沈鐸最后還是將那盞茶飲了個干凈。

侍候在側的的薛幼盈微不可聞的松了口氣后又得逞般的哂然一笑。

正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倒是令沈鐸一時眼迷惘,好似繁花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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