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

這一天，對于天下來說，絕對是動蕩的一天。

那就是高家外戚全部覆滅，以謀反的罪名和雍王一起壓大牢，堅決變法的趙煦，登上了大宋的舞臺。

今天的集議，本是討論新法是否廢除的事情。

但皇帝的做法，很明顯的站在了新黨這邊，而仙神之力透露出的恐怖，也讓大臣們心中生出畏懼的神色。

文武大臣們，需要神化皇帝，幫助皇帝穩固政權。

但一旦這位皇帝，真的成為神的時候，恐懼、害怕的各種情緒，都會涌上心頭。

不過，更多的也有興奮，渴望，興奮于大宋能夠得天庇護，渴望那神話中的偉力加持自身。

就是不知道，能否通過皇帝這邊，獲得長生的權柄。

天下人，誰不渴望長生呢？

文武大臣們，心思不一，司馬光則是被自己的同僚們圍攻，因為司馬光壞了規矩。

更不應該在趙煦面前，說出‘以母改子’這種話。

這樣，完全會引得趙煦的嫉恨，甚至可能將情緒報復在舊黨文臣這邊。

“司馬相公，天子仁孝，你應當是明白的。”

同為舊黨一派的邢恕，對著司馬光道，“如今陛下得仙神庇護，又有大行皇帝的恩賜，勸太皇太后以母改子政，實際上確是子改父法。”

“你讓陛下如何想，相公不為今后考慮嗎？”

今日，趙煦的雷霆怒火，已經讓舊黨之人意識到了。

“我這是為了趙氏考慮，為趙氏天下，司馬氏何足道哉！”

話是那么說，司馬光的眉頭縈繞著哀愁，他從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副模樣。

對于所有人來說，這是天變。

文彥博，呂大防等憂心忡忡，最主要的是要確認一下，天子對于他們舊黨的態度如何。

若是無法善了，哪怕是他們的身后名還有今后家族的哀榮，都會受到影響波及。

更加主要的是，趙煦展現出的力量，仿佛在告訴文武大臣，趙煦要開創的是一個新的時代。

仙神之力，讓所有人看著趙煦，多了幾分神話色彩。

這次的討論，新黨一派雖然贏了，但是幾位重要大臣的心思，卻并沒有那么的平靜。

“以往歷朝歷代，仙神只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哪怕是那些武林中的陸地神仙，都只是市井之徒編排的虛妄之語。”

“官家，真的得仙神庇護，由此成仙了？”

韓縝的表情復雜，作為宰執的他和蔡確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了茫然。

蔡確更是有些擔心，因為他在宋神宗死后，曾經在商討過，是否要立雍王為帝這件事情。

這樣一來的話，皇帝如果因此遷怒，家族會不會不保？

這對于蔡確來說，確實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官家銳意變法，又獲得仙神之力所庇佑，乃是天賜福于我大宋。”

章惇興奮不已，他的眸子落在了趙煦離去的身影上，雖然有很多想要詢問趙煦的話，但是作為臣子的本分，章惇還是克制住了。

他明白，今日只是剛剛開始而已，縈繞著大宋的巨大變革，將會再次的展開。

而趙煦將會繼承宋神宗的遺憾，再次的將新法光大。

新黨一派和舊黨一派，暫時平息了紛爭。

舊黨都想廢除新法，但是更多的是想在朝堂上占據更多的官位，保持保守態度而已。

他們不否認有些新法存在益處，但是影響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法子，那么就自然要反對的。

而新黨也不全站在了新法這邊，不過只是因為形勢比人強，加上跳上船了不好換船。

除了銳意變法的幾位，其他人毫無疑問都是墻頭草而已。

…

官僚們的想法，趙煦不用猜都明白。

今日開始，他算是真正意義上主導大權，所以不用再顧忌什么了。

“趙灝他招了嗎？”

他的目光，落在了曹正淳的身上，而明白過來的曹正淳很快點頭，“回官家，都招了，已經簽字畫押，老奴辦事您就放心好了。”

“只要進了大獄，雍王就不可能活著出來。”

曹正淳的話語，讓趙煦擺了擺手，“關他在那就可以了，對我那王叔動手，也只是他太不安分了。”

“高家那兩兄弟也是蠢貨，自己送上了把柄。”

趙煦輕哼了一聲，“朕的那位皇祖母，估計很快就要求到我的份上了。”

“高家必須倒，女中堯舜，她還不夠格。”

別以為，趙煦不會注意到大臣們對于高滔滔的夸贊。

這個女人是比起劉娥更加危險的權力動物，沾染了權力就一直舍不得放手，甚至在大臣的吹捧下飄飄然。

歷史上，就是她一意孤行廢除新法。

新法有不好的地方，但全部廢除那確實是太過了，這個‘女中堯舜’徹底讓大宋進入了深淵。

對于宋神宗留下的政治遺產，高太后本人是厭惡的，本身作為深宮婦人的她，只能尋求路徑依賴。

所以，選擇了宋英宗時期的舊臣，恰巧他們都是舊黨，符合她期望的想法。

甚至拋開正常的政治途徑，自己私底下聯系大臣也就是司馬光問政，這也因此給了司馬光起復的機會。

不然的話，舊黨一派又怎么會一大批的進入中樞，占據朝堂的大多數呢。

新黨，也就勢單力孤了。

全盤否定新法，對于西夏示弱，甚至放棄已經得到的土地，加劇了西夏狼子野心，更是拉開了北宋時期瘋狂的朋黨斗爭。

富國強民，已經不是士大夫所考慮的了，為的就是打擊政敵，哪個政敵不服自己，就徹底打擊對手，以文字下罪于變法派。

可以說是，始作俑者而無后乎也。

這也就是未來牽連甚廣的‘車蓋亭詩案’，挑起了政治斗爭趕盡殺絕的開端。

北宋之亂，亂就在此。

私德上高太后確實很好，但是觀政方面的話高太后能力就不行了。

只是，高太后似乎并沒有自己的自覺。

慈寧宮中。

想起大殿上的那幕，高太后的心中卻感受到了莫名的不安。

“老身都是為了他的天下啊！”

哭泣的高太后，隨即暴怒，“他怎么敢如此針對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