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才當了官,守玉也覺得臉上光彩,走路總昂個頭,皮鞋在石板路上咯咯地響,不因別的,就因守玉和他是一個村的。
“尊敬的,不,親愛的趙主任!”守玉走進趙家說。他見了保才總這么稱呼,恨不得在“趙主任”前面加上一籮筐的前綴。有一次,守玉找出撿來的英文字典,一頁一頁地翻,一個詞一個詞地仔細看,就為了能找出一個或一些英文稱呼,在趙保才面前能比村里別的人體面些、高級些。終于,在用完兩根蠟燭后,找到了。還自己標了中文近音“達令”。他覺得達令是“親愛的”,自己也經常說“親愛的趙主任”,那么達令一定是個最能抬高自己的詞。于是第二日便這么叫保才,嚇得保才連忙捂了他的嘴,后來的五天都沒敢回家,一直待在城里。
趙主任走出門,招呼他進來。他趕緊跑到保才身后,弓著腰,欠著身,彎彎地伸出左臂笑著說:“請,主任”。保才不太愿意搭理他,可同為一個村子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再者說,把群眾拒之門外,對自己的政治影響也不好,只得硬著頭皮應付。“趙主任,你看鄙人手植的花草長勢怎么樣?”保才一聽這話,臉色鐵青,半天不蹦一個字。
原來,趙保才五天沒回家的時候,守玉怕院里的花花草草曬枯淋萎,就每天下午偷偷翻墻進去,替他照料花草。“趙主任那么忙,我給他把養的這些小玩意都照顧好,肯定會給我些好處!”守玉一直這么想,他見親愛的趙主任老大一會兒不說話,只有自己漲個紅臉傻笑,有點窘。“好,挺好。”保才很費勁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剛說出口,他就像領了圣旨一般,立馬豎起三根指頭發毒誓:“我以后一定不辜負趙主任的期望,努力保護好這些花草,不,是奇花異卉,奇珍異寶!要是做得不好,我楊守玉就……”
保才清了清嗓子,說:“守玉同志,你做的很好,只是有些過火了。依我看,院里的那幾盆野花野草實在用不著你大費周章,你可以去干一些對大家都有益的事,不要只為我一個人服務了。”他聽趙主任叫自己同志又說不要只為他一人服務,搞不清楚這話里所含著的關系是遠還是近,便試探性的撓撓后腦勺。
給別人服務,尤其是給村里那些沒錢又沒權的人服務,實在是有損自己的臉面。像我這么高尚且識時務的人,只能為趙主任這類人服務!他從保才當官的那一刻起就這么想。
守玉見天色漸晚,便說了好幾遍按時休息一類的話,方才踏著夜色回去。
“像我這么高尚的人,只能給趙主任這類的人服務!明天接著翻墻吧,總有一天他會重用我的!”
楊守玉自言自語地回家去,口袋里有東西扎得疼,拿出來一看,是一小截月季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