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順利渡河，那戳劉芳亮屁股的計劃就算成功了一大半！”渾克羅多立馬提刀，看著像螻蟻一般忙碌不停的綠營兵，心里暗想，同時也不忘警惕的四處張望。

“撲通，撲通……”

“啪，啪，啪……”

隨著一袋袋泥土和一根根樹木拋入河中，先從河邊填起，逐漸擴至河心，河對岸。

這條河水流平緩，當填到河心時，河水明顯降低了許多，越往下游越明顯；便有綠營兵先于兩百步外，踩著半尺深淤泥，淌著三尺深左右的河水過河，到了對岸后迅速散開來挖土，欲將丈許高的河堤挖成梯字型。

當河道填堵至三分之二時，為搶時間，也為防止河水滿溢，渾可羅多當即下令，全體八旗輕甲立刻于五十步的范圍內，縱馬過河。

不得不說，八旗軍應對復雜地形的能力確實強。

“撲通，撲通……”

當八旗軍順利渡過三分之一人馬時，渾克羅多縱馬過河，指揮已過河的集結陣形，仍不忘警惕的前后張望。

“噠噠噠……”就在渡過三分之二人馬時，遠處忽然蹄聲響起，是自己派出的暗哨拍馬而至。

“額真大人，大事不好啦，前面傳來密集馬蹄聲！”那暗哨惶恐的道。

科巴圖大驚，失聲道：“不好，定是順軍騎兵殺到了！”

渾克羅多心陡然一沉，勒克德渾和李成棟的遭遇立刻浮現在眼前，慌忙轉目望去，片刻之后，揮刀大叫道：“都不要慌，順軍騎兵不過兩萬多騎，如此分散布置，來的人馬一定不會太多！

全體將士，立刻準備，隨我迎敵！”

噠噠噠，噠噠噠……

不一會兒，便聽見馬蹄聲由遠而至。

順軍騎兵耍的照樣是夜間陽謀，人數確實也不多，但對八旗將士的心理震懾還是相當大的。

嗖嗖嗖……

轉眼間，便聽一大片破空之聲傳來。

“準備，防敵！”渾克羅多嘶聲急吼。

八旗將士們紛紛手持盾牌，護住了身體。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一通如灑豆子般釘在盾牌上的聲音響起，噠噠噠……這彪兩千余人的順軍騎兵一波射完，臨敵六七十步左右，突然撥轉方向，斜向而行，后續又是兩三波亂箭齊發；發完了，便沿著曠野狂奔而去了。

依舊是傷害性不大，騷擾性極大。

“額真大人，要不要追上去，全殲了他們！”一名甲喇額真氣急敗壞的叫道。

渾克羅多擔心有詐，加上任務在身，很冷靜的擺了擺手。

“額真大人，敵可能已料到我軍行迂回包抄之術，劉芳亮必有準備。”科巴圖眉頭緊皺道。

“王爺軍令不可違！”渾克羅多沉吟半晌，沉聲道，再一揮手，果斷喝道“來人啦，速速由原路返回營地，向王爺稟明情況；全體將士速速過河，隨我繼續抄劉芳亮的屁股！”

待全部人馬過了河，整好隊列，立刻朝二十里外的劉芳亮陣地撲去。

一路匆匆急行，所幸再無遇到敵情。

行至劉芳亮陣地后里許時，已是東方泛白，天色微亮。

渾克羅多心緒大定，舉目眺望，只見陣地一片寂靜，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正驚疑著，忽見一大彪人馬擁著一員威風凜凜的大帥奔出陣地，直朝這邊奔來；他定睛一看，赫然竟是與自己約定在凌晨時分，夾擊劉芳亮的英親王阿濟格！

袁宗第和劉芳亮部又似商量好的，一夜之間全部撤走了。

阿濟格捏緊的拳頭，一下子又打了個空。

這“乾”“坤”二部撤離方向正是“爐”口內，相互靠攏十來里，形成犄角之勢，相互策應，且只撤離了不到十里。

兩大塊油汪汪的肥肉就你阿濟格面前晃來晃去，就問你敢不敢闖進來叼。

“野味之遜于家味者，以其不能盡肥；家味之遜于野味者，以其不有香也。但這暮春的野雉真是又肥又香啊！”李立夾了一大塊肥碩的野雞肉放進嘴里，邊嚼邊吐著骨頭，津津有味的吃完后，忍不住贊嘆道。

率五千明軍居于十來里外“壬”字方位，此番過來嘮嗑，剛剛啃完一只野兔大腿的堵胤錫笑道：“大李將軍言之有理啊，有劉芳亮和袁宗第這兩塊又肥又香的好肉，就不怕他阿濟格和博洛不嘴饞！”

李立沖他眨了眨眼，笑道：“子曰‘食色性也’，磁侯和綿侯雖是兩塊令人垂涎欲滴的大肥肉，，但南京則是一位春衫褪盡，玉體橫陳的絕世美人兒，更令人蠢蠢欲動啊，也不知何督師能否忍得住。”

堵胤錫怔了怔，訕訕然一笑，沒有正面回應。

李過會意，微笑看著堵胤錫道：“堵公，兩軍既是同盟，自當坦誠相見，我軍天爐戰法，料想堵公已書信通稟何督師了，但他何時下江南，還請堵公坦誠相告。”

堵胤錫撓撓頭，看了看齊刷刷盯著自己的眾人（明廷欲趁機取南京，在順明高層已是不公開的秘密。），為難的道：“各位當也知曉，老夫與何督師之間……嗯，嗯嗯，老夫書信通稟，乃是職責所在，不敢懈怠，但督師卻不見得什么事都跟老夫講的。”

這話倒也在理，李過不好強逼，李立卻道：“既然如此，那隆武天子何時出兵，堵公身為明廷重臣，抗清一方主將，這等重大決策，不可能不知道吧。”

堵胤錫神色愈發為難了，熬了好久，才道：“不瞞各位，老夫近日收到了蘇學士的秘信，說是……天子正在調兵遣將，不日即御駕親征，率師北伐。”

不日，就相當于沒說了。

有可能是堵胤錫基于自身立場，藏著掖著，也有可能確實如此。

畢竟隆武朝廷各軍頭各藏私心，挾兵自重，朱聿鍵指揮調動起來確實有難度。

但不管怎么，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朱聿鍵絕不會放過的。

如果三路人馬齊發，魯監國十幾日便可順江抵達南京，何騰蛟需二十來日，而隆武朝廷的先頭部隊最快不要二十天，但前提是進軍順利。

算上南京求援的時間，最樂觀估計，聯軍只要抵擋阿濟格一個半月便夠了；最悲觀的估計，可能要兩三個月。

但不管怎樣，玩好天爐戰法才是順軍眼下該做的。

李立暗暗想到。

“各位都不要說了，本王計議已定，有我天下無敵的大清王師，一只虎的任何伎倆都是徒勞的！

他縱有再高的高人指點，也得給老子跪下！

各位聽令，本王照例與征南大將軍分路猛攻劉芳亮和袁宗第！輕甲繼續采取迂回包抄戰法，重甲配合漢兵進攻，務必盡快吃掉這兩塊肥肉！

然后趁勝追剿一只虎和躥天虎！

同時，速速派人去承天府和德安府，征調八千漢兵來供本王驅使！”清軍中軍大帳內，王命在身，還有南京這顆隱雷掣肘，聯軍卻打一仗撤一陣，惱火不已的阿濟格終于堅決，果斷，不容置疑的下達了一錘定音的戰令。

“弟兄們，沖啊，殺啊！”

“我天下無敵的大清王師，進擊吧！”

“剿滅李闖余孽，擒殺李過，高一功，李自敬，高桂英……永絕后患！”

清順治三年，“隱”大順永昌三年（因為還沒復國，所以加上個隱字），大西大順三年，南明隆武二年四月上旬，阿濟格終于如李立所料的，一頭鉆入了自己精心構建的天爐之中。

隨著劉芳亮和袁宗第的步步撤退，兩旁縱橫交錯護陣的天干十部，地支十二部也開始行動起來。

采取伏擊，誘擊，阻擊，側擊，尾擊等方式，分段消耗敵兵力，士氣，還有時間！

計劃是美妙的，但執行起來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短板正是李立預料的----明軍和各路義師的戰力問題。

雖然每個作戰團隊都以順軍為主導，但難免還是會出現明軍膽小怯戰，畏縮不前，不能保質保量完成自身作戰任務。

義師們就更差勁了，先趕來助陣的還還好，后面來的純屬混吃混喝的，初始還無知無畏的猛干，但見綠營兵這么厲害，八旗軍更是個個兇猛如猛獸，便漸漸心虛膽縮，望戰而怯了。

但不管怎樣，這場各方密切關注的大會戰終于如火如荼打起來了。

順天府的多爾袞在關注，南京的葉臣，洪承疇在關注；已經整點好兵馬，準備御駕親征的朱聿鍵在關注，朱以海在關注……尤在黃州鄂州一帶逡巡的何騰蛟在關注。

蜀地的張獻忠有沒有關注，暫時還不知道。

風云際會，看荊楚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