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繳不知,孟繳不知啊......”
孟繳越聽越亂,這和那薪夢居有什么關(guān)系。
薪夢居,他也知曉,是蒲城很有名的一間酒肆,一般都是王公貴族,或者富賈商賈經(jīng)常光顧之地。
但,這和桓澈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也罷,讓你知個明白?!?
秦將將他所知的,關(guān)于薪夢居,桓澈與齊國名士田榆辯論之事一一道來。
“此事已傳遍山東六國,各國貴族都欲請桓澈入仕,秦國許多貴胄亦對桓澈產(chǎn)生了興趣,桓澈雖還未入軍旅,但名聲已初顯列國?!?
“而桓澈卻要入伍,秦國歷來都不強求某位才子入仕,譬如昔日的甘茂,本有治國之才,卻愿入伍為將,當時的秦王也從了甘茂,而后來甘茂果然建功。”
“以桓澈之能,極有可能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而就算其無法在戰(zhàn)場上獲得功名,其在入仕,亦然能身居高位,反正日后終究是你無法得罪起的,你若昨日與桓澈交好,未來攀升,或是其一句話的事情,可惜...蘇原昨日為何偏偏將你和白楊里里正浞喊來,和桓澈見面?就是為了讓你嘗試與桓澈結(jié)交,唉...”
秦將嘆息。
也就是他和蘇原與這孟繳都有著交情在。
并且對孟氏這種秦國老軍功貴族有著好感,其先輩為秦國歷經(jīng)沙場,十有八九皆折損在各大戰(zhàn)役中,所以他和蘇原這才想著拉孟繳一把。
卻未曾料到。
對方別說和桓澈交好了,甚至還冷落了桓澈。
秦將離開了,搖了搖頭。
孟繳呆立在原地。
他雖然聽不懂桓澈和田榆辯論的天下大勢是何等意思,也不明白桓澈的這些話的影響。
但他卻知道,能讓山東六國皆產(chǎn)生了邀請入仕的想法,能讓秦國不少貴胄族群看重注意,這代表著什么。
未來桓澈不折損在戰(zhàn)場上,可以說必然能成為貴人。
他只是個小小的鄉(xiāng)嗇夫,掌管一鄉(xiāng)事務(wù)。
在秦國,像他這樣的鄉(xiāng)嗇夫不知有多少。
可以說,未來能向更高官爵攀爬的機會,被他錯過了。
不,不是錯過。
是被他浪費了。
被他的短視,愚見,活活浪費。
因為桓澈是徠民的原因,他根本未曾多看這桓澈,甚至刻意冷落。
現(xiàn)在別說能向桓澈攀交關(guān)系了,對方若是記仇,他未來還能獲得個好下場?
雖說秦法嚴格,他身為秦人沒有觸犯法律,不會有事。
但真正的大人物想弄死一個鄉(xiāng)嗇夫,還不是說說的事情?
孟繳后悔了,他看著遠方,云水鄉(xiāng)的士卒們都已經(jīng)檢查記錄完畢,由秦將秦吏負責帶領(lǐng)朝著滎陽大營的方向而去。
他看到,桓澈和莽離開時,還與那白楊里里正浞有說有笑。
“悔,悔不當初!”
......
前往滎陽大營的路程是枯燥的。
好在,云水鄉(xiāng)這次入伍,有著五十人左右。
路上,軍法官并沒有禁止互相交談。
其實,他們現(xiàn)在還不算士伍,所以軍法官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如果事事都嚴格辦理,甚至連前往大營的路上都不許交談,這無疑會打消許多士卒們的熱情。
“這位兄弟,也是云水鄉(xiāng)的人嗎?”
而今,雖秦國還未統(tǒng)一天下,但各個大郡內(nèi)的道路已經(jīng)被修建的極為寬敞,眾人分為兩個長列趕路。
莽在桓澈身前。
桓澈身旁,是個臉色蠟黃的少年,身材瘦弱,看起來比桓澈還小一些。
見對方與自己交談,桓澈隨即道,“澈是徠民,由滎陽大營軍法官安排,住宅分發(fā)到云水鄉(xiāng)白楊里?!?
聽到桓澈是徠民,那臉色蠟黃的少年有些羨慕。
“徠民,唉,雖然現(xiàn)在老秦人對徠民沒有偏見,但還是有些羨慕,在秦國,秦人還需服更役、戍役,而徠民卻不用,枯就是剛剛服完更役回來,這就又要入伍了?!?
更役,是這個時代秦國的一種徭役種類。
所謂:‘月為更卒’,秦國每個月都會征發(fā)已經(jīng)傅籍,并且符合更役標準的男丁,更役男丁主要的工作,就是負責修建各種設(shè)施,如宮殿、禁苑、亭臺,其實修建這些由咸陽下發(fā)的工程,還不算太苦。
更役最苦的,是郡縣,也就是地方下達的土木石建筑工程,如夯土筑墻、采集巨石、砍伐滾木、挖掘壕溝。
更役期限為一個月,所謂“一月一更“,應(yīng)役者既可一次服滿,亦可數(shù)次累計足月。
桓澈是徠民,徠民是不用服更役的,這也是枯羨慕的原因。
但等到桓澈入伍后,卻要服戍役。
戍役是軍中士卒所需要服的徭役,這種徭役并不算苦,基本上都是在和平時代,前往各個關(guān)塞鎮(zhèn)守,防范其他諸侯國來侵。
《詩·小雅·采薇序》曾記載:‘以天子之命命將率,遣戍役,以守衛(wèi)中國?!梢哉f,戍役早在周代就誕生了,到了現(xiàn)在山東六國都在沿用戍役制度。
若不想服戍役,只有一個辦法,那么就是升到第四級不更爵位,才可以免戍役。
按照桓澈估算,滅韓之戰(zhàn)即將開啟,所有士卒都在趕赴三川郡,可以說戰(zhàn)前沒有服戍役的機會了,而戰(zhàn)后,他的爵位應(yīng)該能達到不更了吧?
“徠民雖能免除更役,但戍役還是要服的?!?
“枯小兄弟,年齡并不算太大吧?”
桓澈問道。
“枯今年剛剛傅籍?!?
聽著枯的話,桓澈臉色微頓。
剛剛傅籍。
也就是說,枯今年才剛十五歲。
傅籍,是秦國制度之一,傅籍又被稱之為名籍,因秦實行普遍征兵制,再加上代代秦王意欲東出,所以秦國年年征兵。
這導(dǎo)致,秦國征兵年齡比山東六國低了許多,在秦國,凡適齡男子,也就是十五歲開始,就必須在專門的名冊登記,并開始服徭役,這種便稱之為'傅籍'。
若是士卒始終無爵位的話,那么傅籍者,就要從十五歲開始服每月一次的更役,一直到六十歲為止,有爵位者,哪怕只是一級公士爵位,在五十六歲時,就可以停止服更役,
'傅籍'者一律服兵役二年,一年在本郡,一年去京師或邊疆,稱為'正卒';每一成年男子,除二年兵役外,還需在本郡縣服役一個月,擔負修筑城垣、道路及運輸?shù)热蝿?wù),到期更換,故稱'更卒'。
而今攻韓之戰(zhàn)即將開啟,許多正卒,更卒都停止了服役,要在滎陽大營集合,參加滅韓之戰(zhàn)。
“太小了,在戰(zhàn)場上要保護好自己?!被赋簩χ聿氖菪?,臉色蠟黃的枯,也不知該說什么,只能祝福。
通常情況下,像枯這種士卒,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機會太低了。
也許,以后未必能再見到枯了。
“謝謝澈兄,枯雖小,但也有建功立業(yè)之心,等枯獲得爵位后,就去拜訪澈兄。”枯笑著道,雖然才十五歲,但對即將開始的戰(zhàn)爭并沒有懼怕,他憧憬著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
“那澈這個兄長,到時準備好菜,等著小兄弟來了?!?
桓澈也露出笑容道,與枯互相祝福。
前往滎陽大營的時間,在交談中似乎變得快了許多。
剛至晌午,眾人便來到了滎陽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