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透明的玻璃隔開了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明明是離的那般近卻又像是那么遠,病房里躺著他昔日的愛人,身上插滿了管子毫無生氣,他的心像落在地上的玻璃瓶碎開無法黏貼。
站在窗外依舊可以清晰的聽到理療儀的聲響,周宴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看向病床上的她。
手明明已經觸碰到了把手卻像是有人摁住了胳膊怎么也打不開門。
他的手在抖。
鄭向阮見狀上前打開了門,江錫也扶住了周宴,接著是鋪面而來的酒精味兒。還有血的腥銹味。
周宴推開了江錫的手拖著僵硬的身體走到了秦瑾的床邊,他輕輕的握住了秦瑾的手單跪在地上貼上了自己的臉頰。溫熱的淚水落在了冰冷的手指。
蒼白的臉頰看不出一點兒生氣,她就那樣平靜地躺在病床上,他呆呆的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淚水再次順著臉頰落下來。
“……瑾……”周宴吻向了秦瑾的手背“你看看我好不好,求……你了。”他低著頭幾乎接近于床面。
就像一些話說的一樣在這個快餐時代誰又離不開誰呢,走了鐘表照樣轉動,生活節奏還像以前那樣重復著。
周宴離不開秦瑾,他多希望他們可以好好的,只要好好的就行了。
他深知這個病的疼痛,可他還是自私了,他想讓她留下。這不是第一次進這個急診間,他只要咬咬牙同意終止治療,秦瑾就不會這般痛苦。因為病痛的折磨,有些時候會疼到想起來他,他忘不了那一幕。
[阿宴,阿宴……我好疼,阿宴我不要治了,讓我死,阿宴]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她不再痛苦。
他也想她繼續陪伴。
“阿宴。”一雙手撫在了周宴的頭上,他猛的抬頭對上了秦瑾的眼睛。
“瑾……”他顫抖著聲音叫著她的名字。
“很累吧,對不起啊把你忘了……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秦瑾努力地使勁做起來,周宴站起身搭了把手。
“醒了就好……瑾…”
秦瑾抬手捧住了他的臉,試去了他的淚水“阿宴啊……我這次真的堅持不住了,沒有辦法陪著你了,我本來想著自私點兒告訴你不許再娶妻,可是我想你幸福,忘了一切忘了我。”
秦瑾抬頭吻向了周宴的額頭淚水劃過她的臉頰。
十年前滿懷期望的女人嫁給了她喜歡了好久的男人,那時候男人并不喜歡她,她以為他們之間的交際可能就僅限于這一紙婚約和被束縛的工作。有些時候機會好像就是上天給的,他像是寫好了一個劇本等著人類來演給他觀賞。
后來男人喜歡上了他的夫人,他反應的太過于遲鈍,但也算不上太晚。
以為這場演繹的故事就會這樣完美謝幕,剩下的自然是幸福生活。但是上帝似乎覺得看的不過癮,不想讓他們好。
儀器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秦瑾變得軟綿綿的,周宴抱著她,幾名醫生沖了進來拉開了周宴,把他們都哄了出去,奮力搶救著。
她感覺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突然就醒了,她來到了熟悉的地方,母親在門口期盼著她回家;然后她又來到了教堂,有兩位新人在舉行婚禮儀式宣告著誓言。她在街上走了好久也沒找到回家的路,雨越下越大,這里像是一個容器般把雨盛了起來直到淹沒了她的頭頂。
秦瑾死了,那天下了雪,所有的事物都寂靜無聲。她與世界隔絕,她不會知道以后的發展會如何,而是永遠地停在了31歲。
周宴沒有哭,他只是呆呆地站著,站累了就去秦瑾的屋子里坐著,一呆就是呆一整天。他不讓任何人碰秦瑾的東西誰碰他和誰急,最后只能在鄭向阮的勸說下點了頭。
秦瑾的遺物很少,少到一個箱子就裝下了所有,隨著火的燃起,所有的痕跡都被消失殆盡。
零零碎碎的拼湊,周宴算的上是她留在人間最后的遺物和念想。
在這里死去了人是要火化的,短短幾天周宴好像老了好多,白色的頭發不規則的和黑發摻在一起,臉上也沒有做到清洗看起來很臟。
醫院的車過了很久才來與其說是他們來的晚不如說是周宴來的太早。
寒冬臘月地上的雪變成了濃厚的冰碴,踩起來咯吱作響。
一個蓋著白布的擔架從車上抬了下來,周宴只是看著,直到白布被掀開,露出了秦瑾的身體。
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洪水從眼眶中流出。
火轟然著起,秦瑾被一點一點的推進去。
他發了瘋般的往前跑,最后讓江錫和滿臉淚水的向阮攔了下來,他大聲喊著:“瑾……周瑾!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周宴,你能不能冷靜點……”江錫一邊用力拉著周宴一邊扭著頭輕呵著,他轉動了一下眼球把淚水憋了回去。
火猛烈的燒著,幾縷白色的煙霧飄向了空中消失不見。
她可能真的回到了小時候與家人在另一個地方團聚,可是她落下了一個人,把他孤零零的落在了這里。
最后工作人員抱出來了一個盒子,那里面裝的是秦瑾,明明很大個人最后被裝進了這么個小盒子里。
周宴抱這秦瑾的骨灰盒明顯安靜了許多,他低喃著“回家……我們回家了。”
葬禮被推遲了好多天,才正式舉行,那天來了好多人,孤兒院的孩子們也來了,他們做著道別。大家都勸周宴認清現實,鄭向阮也多次勸說,姐姐一定也不希望他這樣子,總得好好生活,卻被周宴駁了回去。
他似乎已經接近魔怔,他說秦瑾每天晚上都回來陪著他,她沒死,只要他好好記得,她就一直活著。周宴一直給自己洗腦著他利用這些根本不存在的理由來試圖麻痹自己,麻痹生活,麻痹工作。
他接手了秦瑾的公司,替她打理著,以她的名義創建基金會,以她的名義實施捐款。
江錫給他找過好幾個心理醫生來給他疏導,醫生還沒有開口就被他請了出去。后來他找人跟蹤他發現他這一天的行蹤。
周宴除了工作就是買花回家里,秦瑾的房間已經堆滿了花,花的存在期間很短,大部分花也已經枯萎無法再存放,他就把那些枯萎的花埋在院子里做養料,他說他要在這里種滿花,等秦瑾來的時候路都是香的。
鄭向阮在秦瑾去世一個月的時候去了一趟墓地,她在那里呆了一天,除了哭還是哭,這次沒有人給她擦眼淚了,也沒有人給她過生日了。
她明白人總是要朝前看,前路春暖花開,萬物復蘇。這是秦瑾給她的路,她要走,并且還要走出個樣子。
周宴還是老樣子,他晚上藏在屋子里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他到底是真病了還是不愿意接受現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夢,這個夢也只有他自己可以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