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夷方首領嘶吼著下令。
夷方弓箭手們倉促拉弓,箭矢卻無力地落在多馬羌前方十步之遙的草地上。
那些羌人仿佛丈量過距離,始終保持著這個致命的間隔。
就在夷人弓箭手搭箭的間隙,多馬羌已經借著馬速,猛地擲出標槍!
“嗖——噗!”
呼嘯的標槍劃破空氣,狠狠扎進夷人陣中。
緊接著,投石索甩出的石塊如冰雹般砸來,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絕大多數夷人身上沒有甲胄,被砸得頭破血流,踉蹌后退。
“舉盾!散開!“
坡腳的周人用生硬的夷話大喊,聲音卻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尖嘯聲中。
多馬羌并未停下,他們在拋射一輪后,馬速不減,沿著弧線繞回,再次逼近另一側,其動作行云流水,似乎訓練已久。
夷人弓箭手慌忙調轉方向,可箭矢剛剛射出,羌人已經策馬遠離,再次進入安全距離。
“該死!商人根本不靠近!”夷方首領咬牙咒罵。
標槍和石塊接連不斷地落下,夷人兩翼被迫收縮,陣型逐漸扭曲。
有人試圖沖出去近戰,但剛跑出幾步,就被呼嘯而來的標槍釘死在地上。
“這樣下去不行!”面具者額頭滲出冷汗,“商人的馬太快,我們根本夠不著!”
羌人騎著馬仍在來回穿梭,每一次迂回都帶走數名夷人的性命。
他們的戰術精準而冷酷,就像狼群撕咬獵物的四肢,直到獵物失血倒下。
夷人的兩翼,正變得越來越混亂。
夷方首領從未預料到商人竟會采用如此古怪的戰法。
眼下的局勢愈發危急,若不立即采取行動,不僅士氣將一蹶不振,再放任商人的馬隊肆意襲擾兩翼,整個軍陣必將陷入崩潰。
老是被動挨打的滋味并不好受。
夷人或怒目而視或咒罵,是無法讓那些可恨的商人馬隊停下來的。
商人依然在陣前來回穿梭,囂張的吶喊聲不絕于耳,而夷方的人卻接連倒下,毫無還手之力。
最令人惱火的是,即便最精銳的夷人射手,竟也傷不到商人分毫。
“咻!”
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一支標槍如閃電般飛來,帶著尖銳的破風聲,直直地插在夷方首領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
標槍插入地面的瞬間,激起地上厚厚的塵土,那飛揚的塵土甚至濺到了夷方首領的臉上,帶著一股刺鼻的土腥味。
附近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慌失措,紛紛躲避,生怕下一個被擊中的就是自己。
夷方首領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腦中又想起與商人的新仇舊恨來,只覺得一股怒火從心底直沖腦門,氣得雙目通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將那些商人碎尸萬段。
于是他不再顧及身旁周人的意見,下令全體進攻,尤其是要追上前方肆無忌憚的商人馬隊,欲除之而后快。
面具者大驚失色,想要出手阻止卻已然來不及了。
在他原先的設想里,作戰計劃是這樣的:從其他人與對面昜伯峟的交手記錄來分析,對面的指揮者昜伯峟是個敢于冒險的年輕人,曾親自帶領百人隊偷襲戎人的后背。
此次,面具者不讓夷人在山林中設下伏兵,正是想讓昜伯峟覺得夷方作戰水平低下,從而引誘對方主動發起進攻。
之后,再憑借夷方人數眾多的優勢,采用兩翼包抄的戰術,將商師徹底困死,進而一舉殲滅。
這本是個極穩妥的辦法。
然而,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
誰能料到,對面的昜伯峟僅僅安排羌人馬隊出擊,就把夷人的兩翼攪得大亂,致使夷方首領大怒之下直接主動進攻。
戴面具的人無奈之下只好匆忙帶人去追趕前方夷方首領的腳步。
此時,商師王旅陣中,易峟正滿意地點著頭。
因為他看見自己一手主導的多馬羌對夷人小試鋒芒,將戰馬相較于戰車更好掉頭、更適應稍復雜地形的優勢展現得淋漓盡致。
忽然,聽到對方陣營中鼓聲震天,號角齊鳴,只見敵人氣勢洶洶,全然不顧擺好的陣型,大舉沖了過來。
易峟當即命人鳴金收兵,讓多馬羌撤回。
畢竟兩條腿的是追不上四條腿的,夷人首領眼睜睜地看著商人馬隊輕松地將他們甩在身后,安然無恙地返回,氣得哇哇亂叫。
他越跑越快,把左右兩翼的隊伍都遠遠落下了。
而夷方左右兩翼此前遭受了多馬羌的重點打擊,本就混亂不堪,心態上更是畏縮不前,行動起來自然也慢吞吞的。
如今被夷人首領這一加速,更是被遠遠甩在了后面。
如此一來,夷方中間的主力慢慢脫離了左右兩翼,直直朝著商人中間的王旅方向沖了過來。
整個夷方戰陣漸漸被拉成了一個長長的錐形。
商人這邊,他們聽到夷方鼓聲剛響沒多久,夷人們便如洶涌的潮水般撲了過來,其身影在商人的視線中愈發清晰。
沖在最前面的是夷人首領親自率領的中間精銳。
這些赤膊紋身、身形彪悍的夷人,發出如野獸般的嚎叫,手中的長矛、石斧和竹弓在晨光中閃爍著冰冷刺骨的寒光。
夷方人沖鋒的速度極快,揚起的塵土在身后形成了一道黃色的帷幕,遮天蔽日,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其中。
“左旅、右旅前出!”
王旅主車上的易峟站得高、看得遠,見此情形,趕忙下令讓商師變陣。
訓練有素的左旅和右旅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向前推進,他們手中的木盾緊密相連,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城墻,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而中間的王旅則原地不動,整個軍陣轉眼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凹”字,恰似一張緩緩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著將敵人吞噬。
“奪!奪!奪!”
夷人的第一波箭雨已經襲來,箭矢如蝗蟲般鋪天蓋地,帶著尖銳的破風聲呼嘯而至。
這些用燧石打磨的箭簇打在木盾上,發出雨點般的聲響。
一個商人的盾牌稍微偏斜,立即被一支骨箭射中面門,慘叫著倒地。
盾陣后的商師射手冷靜地還擊,他們使用的統一制式弓射程更遠,青銅箭頭的穿透力也更強。
“啊!”
一個夷人射手被箭貫穿胸膛,他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倒了身后的同伴。
商師的箭雨給敵人造成了嚴重的傷亡,特別是那些沖在前面又防護較差的普通夷人。
鮮血開始在草地上蔓延,受傷者的哀嚎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