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言的手輕輕摩挲著墓碑的邊緣。

江照景和看著他，眼中帶了一絲譏諷。他覺得舟言這人挺搞笑的，謝嫻在世的時候不敢見她，一直回避她，在朋友面前甚至否認與謝嫻的過往，私下和別人說怕影響到對方，但他明明知道謝嫻不在乎這些。到頭來謝嫻死了，就做出這副樣子。

江照景開口，語氣里帶了一絲冷冷的氣息：“你說，她為什么要喜歡你？”

“你不值得她喜歡，我和她說過的，但你知道她說什么嗎？聽得我都想笑。”

舟言怔怔望著對方，像是沒聽懂江照景的話。

“只要我喜歡就好了。”江照景俯視著蹲在地上的舟言，宛若看仇人一樣的目光死死的，冷冰冰的，看著。“你覺得怎么樣。”舟言不知道如何回答。

江照景也沒理他，自顧自從袋子里拿出謝嫻曾經(jīng)很喜歡的動漫和游戲的周邊，輕輕地放在謝嫻的墓碑前。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到故人的靈魂，“對不起我罵了他，但是我真的氣不過，你不該是這樣……謝嫻你真的，神經(jīng)啊。”

為什么要去卑微的愛一個人，為什么。

“算我的錯，她……我實在是不值得她去喜歡。”舟言垂眼，將買的花放在碑前。

江照景有些氣，他以為對方醞釀半天會說出什么感天動地的話，結果就憋出來這句。從前他罵謝嫻有病，這么看來舟言其實才是最有病的。

“你了解她的過去嗎？！”江照景也想越氣，不顧場合地就大吼起來。

舟言被吼懵了。

江照景持續(xù)輸出著：“你到底在裝什么啊舟言！合著你也只會道歉，你不了解她，你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喜歡你！你不知道她為了你哭過多少次！你不知道她的人生中你占據(jù)了多大的空間！你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嗎？你知道她討厭什么嗎？你知道個屁！好你總是在逃避，總是在逃避她！你回應一下，哪怕一下！”他氣的滿臉通紅，“但你沒有。”

江照景渾身上下都在抖，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可實在是氣不過，冷哼一聲便離開了。

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再想到對方的話，舟言想，自己確實是這樣的，不了解謝嫻，逃避謝嫻。

舟言望著那方矮矮墳墓，迷茫，無措地酸了眼：“謝嫻，謝嫻……”

他現(xiàn)在只知道她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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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年過去之后，舟言沒有結婚，沒有戀愛，他從未釋懷過謝嫻，他始終覺得謝嫻就在身旁，他的直覺確實沒錯，對方一直都在。謝嫻死后的靈魂時常會在他的身邊，她大部分時間在家人與舟言附近看著，偶而也會看看江照景過的如何。春天花瓣落到舟言的頭上，那是謝嫻放的，夏天的晚風拂面，那是謝嫻在旁邊扇著，秋天的楓葉落下劃過他的肩，那是謝嫻拿著葉子在拍他，冬天雪花抖落進脖子，也是謝嫻干的。

謝嫻看著他從青年到中年，最后慢慢步入老年。除了他以外，她還看到了許多人的一生，弟弟成家立業(yè)，有了一個孩子，父母在旅行中慢慢釋懷了傷痛，昔日好友也在國外風生水起，一切都是向上的。

過后的許多年里，她陪在舟言身邊的時間變多了，舟言退休之后身體越來越差，謝嫻就陪著他在鄉(xiāng)下的院子里，這時的舟言已經(jīng)兩鬢斑白了，他喜歡坐在搖椅上看書，有時會望向旁邊的謝嫻，即使看不見對方，但總能感覺到有她的存在。

在最后的春天，他在小院中種的果樹開花了，搖椅還是那把搖椅，只是變得有些滄桑了。天上的白馬變成了白鳥，白鳥飛著飛著便散了。

舟言躺在搖椅上，望著謝嫻的方向緩緩開口說：“或許你一直都在，這么多年了，我感受得到。你從前，是高中的時候吧……說的那種瀕死的陽光我感受到啦……蒼白耀眼卻又冰冷。”

他看不見謝嫻對他輕輕地苦笑了一下，自顧自地說：“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從前，我一定……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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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舟言發(fā)現(xiàn)自己在從前在市里的家中，熟悉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