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是被嚇到了?”
“沒”許凌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但他的思緒飄了很遠
許長青還保持著伸懶腰的姿勢,雙手撐著地階,上半身往后仰看著許凌玄微微露出的半張臉:“你最近很累嗎?”
許凌玄沒回應他,他就自顧自的說道:“為兄都聽說了,你如今需要放松放松”
“沒”
自從許凌玄回來,許長青就能明顯感覺到他心事重重:“有什么事可以對兄長傾訴的,別一個人悶著”
“許凌玄,想好一起逃了?”
?!!
這句話猝不及防的從腦海里冒出來,像完好的程序被擾亂,直接干擾了許凌玄的想法和語言系統(tǒng)
“……”
見許凌玄太久不回話,許長青以為許凌玄覺得為難說不出心里話,笑著撐起身子,剛想說些什么:“怎…?”
話還沒說完,只聽許凌玄緩緩回答道
“我想逃離這里”
不符合常理的胡亂說這一句話,讓許凌玄本人都呆愣了幾秒
這句話出現的莫名其妙和當時胡浮南溝通時突然冒出來的話同樣毫無邏輯
“……”
許長青聽得云里霧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的神色微微暗下,將許凌玄的話當了真
他扯著牽強的笑:“那阿玄你想去哪里,為兄陪著你”
“兄長…”許凌玄唇口微動,心里有話卻單靠言語無法表達出來,思維像是被強硬的壓制控制住,而有一部分的想法被擠壓丟棄
他話頭剛落下,視線里鬼影搖曳,外界風中忽高忽低,忽遠忽近的飄蕩
須臾之間,四周忽然變得寂靜萬分,連一絲風都沒有,靜得可怕
許凌玄身體微微抽動,他捂著腦袋神色痛苦,生理性的恐懼感侵入身軀
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心臟砰砰直跳,此時大腦一片空白,這樣的情況像是喪失了自我身體的管理權
似乎周圍已經死了,許凌玄只聽得到自己的聲音,這個世界只有自己發(fā)的聲音,只有自己是活物…
真正的死寂
許凌玄試圖強撐的站起來,但線視被幾道模糊的鬼影占據,連身旁神色上布滿慌張的許長青在許凌玄眼里如同一只惡鬼
突然有人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許棠從他肩頭探出個腦袋,像只小貓似的蹭著他的脖子:“阿兄!”
許長青扶住許凌玄的身形,唇舌微動跟許棠不知在說些什么,許凌玄聽不到,意識不清醒
但許凌玄感受到許棠立刻松開手,臉上帶著歉意說了些什么
景象愈發(fā)詭異,難以分辨
是人是鬼分不清啊…
提著絲線的木偶獨自走到戲臺前,絕望高聲尖叫
不知什么吞沒了許凌玄呼吸,他現在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許凌玄脫離束縛腦子清醒一瞬,把握住機會,立刻默念:
摒棄雜念,靜心養(yǎng)性
鬼影如同被震懾般自動消散,整個世界頓時清明,許凌玄晃晃腦袋冷靜下來
他該尋找這樣的真相
幻覺?
都是幻覺?!!
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阿玄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頭痛了?”許長青扶著許凌玄的胳膊讓他重新坐在地階上休息
許凌玄頭痛的毛病,許長青聽云嘯晏談論過
看這樣子可能是頭痛犯了…
聽到許長青的聲音,許凌玄這才緩了口氣:“無事…”
“阿兄,你應該多休息的”許棠撇嘴神色認真:“娘今晨去你房里都尋不到你”
許凌玄一只手扶住腦袋沒回話
她今日身著嬌粉的衣裙,看著許凌玄這副樣子有些憂慮的輕拍著許長青問道:“阿兄是不是受到暗玄毒的影響?”
許長青朝著許棠輕輕地搖頭,表示不知情,又看向許凌玄輕聲道:“別太緊張,我們都會陪著你”
“是啊,阿兄我們都會陪著你的”許棠再次探出個腦袋,沖著許凌玄咧嘴一笑
“現在,殺了我”
白衣少年一張癲狂的臉上布滿血腥的抓痕,綠色的血液隨之流下,他朝著許凌玄嘶吼著:“現在,殺了我”
白衣少年癲狂的臉取代了許棠那張少女感的小臉,美好的世界闖入了白衣少年這么一個惡鬼
許凌玄神情有一瞬間的錯亂
許凌玄晃了晃腦袋,白衣少年的臉消失了,重新出現在面前的是許棠
她彎下眉眼眼含著光,一臉坦誠:“現在阿兄回來了,我們不會讓你再丟了”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
一家人…
“你是最該死的”
腦海里又重現出白衣少年的聲音
“真的!”許長青能明顯的感覺到許凌玄對這個家的歸屬感很淡,似乎隨時都要離開:“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我們是一家人”
“我都聽云嘯晏說了,你就是容易受到刺激,導致失去部分的記憶”
“這些其實對你影響并不大,但是我希望你別忘了我們還是一家人”
“許凌玄,你不是你”
“是啊!阿兄”許棠附和道:“你最近心情太低落了,該去找點好玩的”
“許凌玄你沒救了,沒救了!”
許凌玄斂下眉眼,想起近期的夢境,他陰沉低語著似乎是說著不好的事:“我最近夢到你們了…”
“哈哈哈可能是回來太想我們了”許長青聽到這展開笑顏:“夢到我們什么?”
許棠一臉好奇:“是不是我們小時候的事”
許凌玄聲音緩慢的否定:“不…”
起初他的視角位于府邸門口,跨過高高的門檻,青石鋪地的院落里血尸橫流,血腥的鐵銹味將整個府邸浸泡令人窒息
夜色降臨,慘淡的月光灑滿府內,這也就讓許凌玄更清楚地看到了一片血腥
直到他來到前院,每一步都是一具血腥可怖的尸體,偌大的城主府竟找不到一個活人
許棠渾身帶著血液倒在府內的花園里,許凌玄知道這個地方,許棠幾日前曾拉著他來看看她自己種下的一種名為花紫草的植株
許棠喜歡種植各種稀奇古怪的植物,有時候還會用自己的真氣滋養(yǎng)它們,這些事從那日起他就知道
夢境里的花園竟出奇地種滿了粉白相間閃著熒光的花,這么一看倒是有夢幻的感覺
那時的她的衣裳上凝著血污,原本一頭烏亮的黑發(fā)沾上了粘稠的血液
許凌玄就這么看著她,隱隱約約看見她眼角一滴…,兩滴…淚水隨著生命的逝去緩緩流下
毫無察覺間,淅淅瀝瀝的小雨便落下,這雨看似細小無力,滴落在人身上卻震耳欲聾
許棠這慘狀,眼淚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看不清模樣
而許長青樣貌就更加慘烈,身上好幾個血窟窿額上有著幾道血痕倒在擁擠的尸群中
兩兄妹現在樣貌絕對不像如今這般青澀,相比現實他們面容成熟了些許
他很敢肯定夢里面的那倆人就是他們,他們身上的氣息是一模一樣的,無法被抹去
遍地的尸骸中卻沒看到爹娘和那位“徐老頭”
這里的一切如同煉獄般
許凌玄還在發(fā)愣時
一人持著長劍渾身模糊在立于大殿內,只隱隱約約看得清身形,但許凌玄就這么看著
看到那人眼神空洞而冷漠,像是無盡黑暗里的深淵毫無感情可言,只有無盡的殺戮
在倆人期待的目光中,許凌玄輕聲道:“你們死了”
許凌玄話音剛落,整個世界似乎落針可聞
“……”許長青和許棠沉默地相視一眼,許長青率先出口安慰道:“夢都是反的,你也別太擔心了”
“是啊,阿兄你就是剛回來太敏感了”許棠扯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許凌玄卻沒說話
如果按白衣少年說過的那些話去思考,那么說其實夢里面的場景是白衣少年的所看到的
那為什么白衣少年能看到我的家人被屠殺?
他還忘記了一個重要的點
白衣少年跟他長得一模一樣,而且他對這些所謂的家人根本不熟悉,所以他心里有一種大膽猜想
其實這些根本不是他的家人,而是白衣少年家人
這是一個很荒謬的猜想
許凌玄自己都驚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吧
白衣少年從未提到過自己的家人,況且他現在找不到了白衣少年了,白衣少年這三日就像是從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般,再也沒出現過
這個猜想就無法被論證
……
許凌玄推開書房的門,有些難以開口道:“爹?”
許嵩詫異的抬頭,看到是許凌玄這才溫和的笑道:“原來是玄兒啊”
他連忙站起來,擺手招呼許凌玄往這邊走:“來來,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