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我拖著箱子,走進老家新蓋的水泥磚房。
“三叔。我回來了。”
“小志。”
水龍頭下洗菜的堂姐,一見到我,急忙關掉水龍頭。
擦了擦水上的水漬,站起來,“小志,大學生活怎么樣?談沒談朋友?”
我呆了三秒,腹誹,為什么我一回來,你們見我的第一面,都這么問候啊?
“三叔呢?”
我趕快打破沉默。
堂姐張鴻也沒在意上一個話題,“我爸荷塘里采蓮子,小志,你來的不早不晚,幫我把菜洗了,我上雞窩掏倆雞蛋。”
“哦。”
沒想到堂姐這幾年一點也沒變啊。
做事還這么的利落干脆。
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想必,三叔家的門檻都快叫媒婆踏爛了。
“姐,現在村里家家戶戶都在搞青蛙養殖,為啥我三叔還守著老本行的蓮子蓮藕啊。”
我涮著韭菜,說。
堂姐握著仨雞蛋,笑呵呵道,“小志,誰說咱家里只作這個一項活啊,青蛙不養在藕池里養在哪?現如今,家家戶戶奔小康,響應國家號召,不也是得多元化的嘛。”
“是我鼠目寸光了。”
我訕訕道。
“家里冰箱凍著一只雞,晚上姐姐煮湯給你喝。”
“行。”
……
“飯都做好啦?”
老舊西服西褲的三叔提溜一瓶燒酒走進屋。
我心情激蕩的看著眼前的人,真摯的喊了下,“三叔。”
三叔滿臉笑容,“來啦。”
我起身主動為三叔搬來一張椅子,挨在自己旁邊。
“小志,咱們老張家第一個大學生。”
三叔一坐下,便毫不吝嗇的流露褒獎之色。
“今年的收成怎么樣?”
三嬸問道。
三叔起開酒瓶,倒了一杯,“今年蓮子顆顆飽滿,供銷社那邊也打好了招呼,問題是買家一時消化不了這么多。村里賣蓮子的不光咱一家,平均分配下來,只能留著過年再說了。”
“這樣啊。”
三嬸無奈嘆了聲氣。
我不忍心看兩位長輩繼續垂頭喪氣的。
便岔開話題道,“三叔,我姐許人家了沒有?”
一聽這個,三叔頓時來了勁。
“你姐啊,十里八鄉的有志青年,你姐挑都挑不過來,這事也不急,咱家的條件好了,議親全看你姐一個人的打算。”
“小志,你談沒談朋友?”
堂姐問。
我……
我難于齒口的低頭不語。
“先吃菜,小志還是以學業為重的好。”
三嬸干笑下緩和了飯桌氛圍。
羞愧萬分的我,只好緊吃著飯,眼睛都不敢直視家人了。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
“嗐!”
院子里,我百無聊賴抽著煙,三叔屋里亮堂著燈。
幾個叔伯聚在一塊,響亮的嗓門,夾雜不少了唉聲嘆氣。
“小志,還不睡啊?”
堂姐張鴻端了一盤蓮子出來剝。
“姐,今年行情這么差嗎?”
我說。
堂姐坐在我旁邊,我趕忙把煙掐了。
堂姐說,“小志,咱們大呱村從前本本分分的吃的就是這荷塘里的水,現在也是,村里要搞綠色經濟,產業多元一體化,經濟政策啊,問題啊,效益呀,我不懂,但咱大呱村大力推行的各種惠民好處,是真實有利的。”
“開頭萬事皆難,慢慢來總會好的。”
我說。
“小志,你覺得大磊哥怎么樣?”
“大磊哥人挺好的呀。”我說,“噯,不對啊?姐,你是不是偷摸跟人家好上了?”
“什么叫偷摸,自由戀愛。”
堂姐徉怒的推了我一下。
我只是嘻嘻笑。
這次回鄉。
什么都沒有比堂姐嫁戶好人家,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姐,你和大磊哥商量好什么時間擺席了嗎?”
我說,“我好喝你們的喜酒啊。”
“你自己都沒著落,還操心起我來了。”
堂姐嗔怒道。
“你大磊哥說了,要三聘六禮,明媒正娶我過門,你大磊哥現如今可是村供銷合作社社長,青蛙養殖就是他提出來的,是咱整個大呱村的大恩人。”
“大磊哥這么厲害,我這個小舅子,臉上有光了。”
我說。
“那是,大磊哥本事不次于你個大學生。”
堂姐驕傲道。
“那我相信蓮子銷路的事,大磊哥一個人搞得定。”
我說。
堂姐甜甜笑了笑,“你大磊哥已經上城里托關系找人了,這蓮子的銷路問題,可沒少愁人。”
“有這大功勞背書,三叔不敢不同意了。”
我說,“不然別說別人了,他自己都不占理了。”
“小志,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戀愛了,咱不求非得談婚論嫁,處處感情,總沒壞事!”
“姐,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我說。
“你……”堂姐掐了我一下,“你小子還敢頂嘴了,沒大沒小的。”
“我的事,你先別管了,你和大磊哥的婚事,才是最應該提上日程的。”
我說。
堂姐剝著蓮子,“小志,明早姐姐燉蓮子羹給你喝。”
“那再好不過了,城里頭,心心念念的,還是姐你的廚藝,打小,我便是你喂大的。”
“瞎說,姐的手藝哪比得上你們大學食堂里的大廚啊。”
“姐,你高估了,我那個大學不咋滴了。”
“是你嘴刁,習慣不了高檔次的生活。”
堂姐駁道。
我笑點頭,“我的胃更適合姐姐你的喂養。”
“小志,虎子和坤兒那,你看了嗎?現在他倆可是對大忙人。”
“我來的路上碰上了,喝了一頓燒酒,他倆混的這么頂,我打心眼里高興,村里捕蛙大賽的參賽資格,虎子哥都幫我辦好了呢。”
我說。
“所以啊,你要努力,咱老張家可不許被人落下,好好學習,考研考博,留在省城,這便是對咱們老張家最為光耀門楣的了。”
“姐,這都是老觀念了,國家號召知識青年下鄉,為振興鄉村做努力,不管是城里人,亦或者是鄉下人,只要腰包夠鼓,做啥事,咱都照樣不怵眉頭。”
“你這話,和你大磊哥一個觀念,就是向錢看齊了。”
堂姐說。
“我大磊哥是個思想有高度的人。有文化又有錢,社會上人人羨慕的有志青年了。”
我笑道。
堂姐把一盤子蓮子剝完,“小志,抓點緊,談個女朋友,別等老了,徒傷悲。”
“哎呀,知道了,不是沒遇上對的人嗎?”
我說。
“什么人才是對的,你眼光太高了,咱又不圖別人家什么。”
堂姐絮絮叨叨道。
我站起來,假裝困倦了的,搖搖頭,扭頭便走,“姐,有啥事,明個說,我回房睡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