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蟬鳴夏倦,孤影待歸(二)
- 斗羅:絕世之霍掛的青梅女友
- 冰邂
- 4566字
- 2025-05-30 21:54:56
夕陽將周漣灰藍制服的影子拉得老長,斜斜覆在璟兒膝頭。她垂眸盯著地磚上跳躍的光斑,睫毛輕顫間,紫極魔瞳的綠金色流光自眼底掠過——前方三米處,那道淺青色的魂力正沿著奇經八脈規律游走,像極寒深潭中一尾沉默的銀魚。
“裝夠了嗎?”
金屬拐杖被靴尖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璟兒故作茫然地抬頭,正對上導師鏡片后冷冽的眸光。周漣抱臂倚在立柱旁,領口饕餮紋的銀扣映著殘陽,將脖頸繃成一道鋒利的弧線,“史萊克城魂導站近日均客流量兩萬三千人,唯獨你坐的長椅附近魂力波動異常平穩——看來你又摸索出獨特的修煉方式。”
“哎呀,這不是怕您嫌我莽撞嘛。”璟兒歪頭輕笑,指尖戳了戳輪椅扶手上新添的魂導符文,“上周在魂導試驗場炸了三個魂導核心……”她話音戛然而止,周漣肩頭驟然浮動的冰藍色魂力刺得眉心發緊。
空氣凝滯片刻,周漣突然伸手捏住她后頸,力道精準得仿佛在調試精密儀器,“帆羽被玄老緊急召去海神閣了,所以是我來接你。”冰涼的金屬扳指硌得璟兒一激靈,“現在,坐好。”
“我能自己走!”璟兒攥緊拐杖掙扎起身,卻被一道魂力繩索捆回輪椅。周漣推著她穿過自動閘門,輪椅軸承碾過地磚的聲響混著蟬鳴,竟比魂導廣播更刺耳。
“逞英雄?”導師冷笑一聲,魂力繩索驟然收緊,“三個月前因為半夜修煉差點走火入魔,導致精神受損。視力受到嚴重損傷,連路都看不清。等你走回去都猴年馬月了”輪椅上蜷縮的身影瞬間僵住,拐杖頭雕刻的銀杏葉紋路幾乎要嵌進掌心。
暮色漫過玻璃穹頂時,璟兒終于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嘆息。周漣指尖拂過她發頂,一縷翡翠魂力順著百會穴流入經絡,恰如剛入學的時候,李老師第一次為她疏導經脈一樣。
“魂導系給你裝了七組應急制動裝置。“輪椅拐入林蔭道時,周漣突然開口。璟兒低頭看去,扶手下果然藏著微型防護罩啟動鈕,側邊甚至嵌著霍雨浩慣用的冰霧發生器。
蟬聲忽地洶涌如潮,她伸手觸碰扶手上新刻的七級防御法陣,冰涼的紋路蜿蜒成一句未出口的歉意。
暮色漸深時,輪椅碾過青石板路的細微震動突然變得密集。璟兒耳尖微動,捕捉到遠處飄來的吆喝聲與魂導霓虹的嗡鳴聲。她下意識攥緊扶手,睫毛輕顫間,紫極魔瞳的綠金色光暈在眼底流轉——原本模糊的視野中,無數團暖黃色光斑正隨著人潮起伏明滅,像盛夏河面漂浮的螢火蟲。
“周老師……”她剛開口便被灌入鼻腔的糖炒栗子香嗆得輕咳,輪椅恰在此時碾過一道凸起的石縫。周漣單手按住她左肩,魂力順著督脈注入:“商業街新裝了還在試驗的魂導照明,晃眼。”
璟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扶手的防御法陣,忽然聽見左側傳來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響。那聲音極有韻律,混在鼎沸人聲中宛如清泉擊石。未等她分辨方向,輪椅陡然右轉沖進狹窄巷道,蒸騰的霧氣裹著醬香撲面而來。
“吃過晚飯么?”周漣的聲音擦著耳畔落下。璟兒搖頭時,木質門軸轉動的吱呀聲混著蒼老的笑聲刺破暮色:“小漣來啦?”
“陳伯,三號套餐……還有嗎?”輪椅在青苔斑駁的石階前停住,周漣彎腰替璟兒攏了攏滑落的披肩。老人趿著布鞋走近的腳步聲驚飛了檐角麻雀,璟兒嗅到他袖口沾染的蔥花香:“有!剛好留了一份!啊呀,這回也帶著學生?”
“魂導系今年最麻煩的丫頭。”周漣推著輪椅跨過門檻,魂力悄無聲息地托起前輪。璟兒剛要反駁,突然被灌入鼻腔的酸辣湯氣息激得眼眶發熱——這味道竟與霍雨浩熬的醒神湯有七分相似。
陳伯布滿老繭的手忽然覆上她手背:“小心門檻。”璟兒觸電般縮回手指,卻觸到他掌心厚厚的繭痂,那些凹凸的紋路讓她想起莊老藥廬里陳年的搗藥杵。
“二樓靠窗位置還空著。”木勺攪動湯鍋的咕嘟聲里,陳伯壓低聲音,“上個月刻晴那丫頭寄來的雪芽茶,給你留著呢。”
輪椅碾過老舊的木地板時,璟兒聽見頭頂傳來風鈴搖晃的叮咚聲。周漣突然俯身貼近她耳畔:“扶手上的冰霧發生器連著重力緩沖裝置。”溫熱的氣息驚得她耳尖發燙,“摔下去我可不會撈你。”
“您明明在魂導試驗場救過我三次……”璟兒小聲嘀咕,指尖卻誠實地扣緊扶手凹槽。翡翠魂力順著經脈游走時,她突然捕捉到樓梯轉角處一縷熟悉的魂力波動——那是霍雨浩鎖殘留的。
暮色染透窗欞時,璟兒的指尖觸到了木桌邊緣細密的刻痕。她順著紋路摩挲,發現整張桌面遍布指甲蓋大小的凹陷,像是被無數枚硬幣反復敲擊過。“周老師當年也喜歡在桌上刻字?”她故意用指甲劃過一道月牙形凹槽。
周漣將青瓷茶盞推到她面前,茶湯里漂浮的雪芽舒展如翡翠羽毛:“我當年可不像你們這般無聊。”
璟兒訕訕收回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濕花生被推至眼前時,她忽然發覺周漣的金屬扳指在剝殼時竟未發出絲毫聲響——那些堅硬的外殼仿佛被無形的魂力場軟化,如花瓣般在她掌心綻開。
“嘗嘗。”周漣將剝好的花生粒堆成小山。璟兒捻起一粒放入口中,眉尖微蹙:“像是……泡過甘草水?”
“就是普通的鹽水花生。”導師鏡片后的眸光閃爍,“沒必要添加什么特殊修辭來抬高這盤花生。”
二樓木梯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伯端著紅漆托盤的身影在璟兒模糊的視野中化作一團暖黃光暈。青花瓷碗落在桌面的脆響里,她嗅到清蒸銀鱗魚特有的鮮甜,混著荷葉的清香撲面而來。
“翡翠豆腐、清蒸銀鱗魚、老火蓮藕湯。”粗瓷碗碟輕巧落在桌上,璟兒鼻尖翕動——豆腐泛著荷葉清香,魚腹塞著紫蘇嫩芽,連藕片都透著玉色。周漣舀起一勺豆腐擱進她碗里:“嘗嘗看。”
湯汁滑入喉間的剎那,璟兒瞳孔微微放大。看似寡淡的豆腐竟在舌尖炸開層層鮮甜,仿佛將整片荷塘濃縮其中。她忍不住又舀了一勺,卻聽見周漣淡淡道:“霍雨浩第一次吃的時候,把藕湯錯認成莊老的藥膳。”
“您總拿他打趣……”璟兒耳尖泛紅,筷子尖戳著魚骨上剔透的膠質,“這魚鱗怎么是軟的?”
“銀鱗魚離水三息便會自溶鱗片。”周漣用筷尖輕點魚鰭,一片鱗甲立即化作琥珀色濃漿滲入魚肉,“吃的是它瀕死時的鮮味。”
“您怎么找到這家店的?”璟兒筷尖戳著晶瑩的米粒,“連蒸飯的水似乎也有些玄妙。”
“這水就是你每天喝的海神湖的深層水,”周漣摘下眼鏡擦拭,冷硬的輪廓在蒸汽中柔和些許:“學生時代的我,曾在那摔斷過腿。”
她突然用筷尖指向窗外某處,“看到那棵雷擊木了嗎?當年錢副院長就是在那兒,用五級魂導盾接住了墜樓的三個學生。”
瓷勺“當啷”撞上碗沿。璟兒望著蒸籠上升騰的白霧,忽然想起一個月前在霍雨浩在床旁跟她講的故事——而故事中的青澀的女子蜷縮在星斗大森林里,左腿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手中卻死死攥著半截魂導炮管。
“不合胃口?”周漣忽然夾了片火腿放入她碗中。暮色中,周漣頸側若隱若現的疤痕,那是二十年前那場事故留下的“紀念品”。
璟兒咀嚼著突然多出來的菜肴,清淡的咸鮮在舌尖化開:“和雨浩哥做的藥膳很像……但更……”她斟酌著用詞,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劃出霍雨浩常畫的冰紋,“更有人情味?”
周漣執壺斟茶的手突然懸在半空。茶湯注入杯盞的潺潺聲里,她淡淡道:“二十年前帆羽這么評價過。”瓷壺底重重磕在桌面,“他說這是‘家的味道’。”
窗外忽然傳來魂導車呼嘯而過的轟鳴,震得風鈴叮咚亂響。璟兒望向聲音來處,模糊的視野中,周漣擱下筷子的動作似乎頓了頓:“吃完帶你去個地方。”
暮色如紫綢般垂落,輪椅碾過青苔石板的簌簌聲驚醒了沉睡的溪流。周漣的靴底踏碎腐葉,魂導燈暖黃的光束劈開薄霧,驚起蟄伏在菖蒲叢中的螢火蟲。那些細碎的光點驟然升空,在璟兒模糊的視野中化作流動的金砂。
“二十年前,這里曾發生過與邪魂師的戰斗。”周漣忽然駐足,魂導燈光掃過溪畔焦黑的雷擊木。璟兒指尖微顫——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過紫極魔瞳的魂力波紋感知到樹干內部盤踞的暗紫色能量,像毒蛇啃噬著年輪。
溪水泛著碎銀般的光澤從輪椅邊淌過,璟兒忽然輕笑:“周老師,螢火蟲再美,我也只能看見……”她抬手在眼前晃了晃,“一團會發光的毛線球。”
金屬扳指叩擊扶手的聲音突兀響起。周漣的手指帶著冰霧貼上她太陽穴:“閉眼。”
魂力如蛛網般纏上眼周穴位,璟兒下意識后仰,后腦勺卻撞進導師帶著松香味的掌心。
銀框眼鏡架上的魂導回路開始嗡鳴,細如發絲的翡翠魂力順著鏡腿刺入顴骨。璟兒疼得吸氣,卻聽見周漣近乎溫柔的低語:“這是魂導系特意為你設計的試驗品,原本帆羽想親自送給你的,結果他今天沒來……”尾音消散在風里。
當睫毛再度掀起時,世界在視網膜上轟然炸開。數以萬計的螢火蟲不再是模糊光暈,每只都拖著翡翠色尾跡在空中編織星圖;溪水不再是混沌的銀帶,她能看清每道波紋如何揉碎月光。
周漣的指尖還殘留著啟動魂導眼鏡的冰涼觸感,她看著璟兒那雙在螢火流光映照下、重新變得清亮透徹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著自己此刻毫無遮掩的面容——柔美的線條,遠山含黛般的眉,與平日冷硬的氣質判若兩人。
“你似乎并未對我的臉感到驚訝。”周漣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鏡片后的眸光深處,一絲極細微的波動還是泄露了她的意外。這并非她預想中學生會有的反應。
璟兒唇角彎起一個了然的、甚至帶著點狡黠的弧度,仿佛解開了一道困擾已久的謎題:“周老師果然是一個美人。”她語氣平淡,如同在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周漣微微挑眉:“……是誰告訴你的?帆羽?錢多多?還是……”她自認這偽裝天衣無縫,連魂力波動都模擬得毫無破綻。
“沒人告訴我。”璟兒輕輕搖頭,目光落在周漣此刻自然垂落的手上,那手指纖細修長,在暮色中泛著健康的光澤。“是入學考核前的那段特訓。”
她回憶道,指尖無意識地點了點輪椅扶手,“那時我就注意到了,您的手……保養得極好,皮膚細膩,指節分明,絕不是常年風吹日曬或擺弄粗糙魂導部件應有的樣子。還有……”她頓了頓,視線轉向周漣的脖頸,“您脖頸處的肌膚,細膩白皙,與面部那種刻意營造的、略顯粗糙暗沉的膚色,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反差。就像……一張精心繪制的、但未能完全覆蓋所有細節的面具邊緣。”
她抬起眼,直視著周漣,那雙重新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洞察一切的聰慧:“所以我就猜,周老師您的面部,或許有些‘問題’。只是沒想到,問題原來是‘太好看’了。”最后一句帶著點輕松的調侃。
周漣沉默了片刻,溪畔的螢火蟲在兩人之間無聲飛舞,拖曳出細碎的翡翠光軌。她看著眼前這個心思縝密到驚人的少女,心中無聲地喟嘆。難怪她能一次次在魂導實驗中捕捉到微小的偏差,能在新生考核中步步為營,甚至能窺破寧天和王冬的一些小秘密。這份細致入微的觀察力,早已融入她的本能。
“這面具……”周漣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一種塵封往事被揭開的疏離感,“是我教書的第二年戴上的。那時年輕,鋒芒畢露,惹了不少麻煩。這副面容,在那些貴家弟子眼里毫無威懾力,引發了不必要的紛爭。為了自己的教學理念,所以我選擇了這幅面具。”她的話語簡潔,卻透露出當年的血雨腥風和刻骨教訓。“久而久之,習慣了藏在后面,倒覺得省心。這副假面,也是一種防御魂導器。”
她說著,習慣性地抬手,準備將那副改變了容貌的面具重新戴上——那動作流暢而熟練,仿佛已重復了千萬次。
“別戴了,周老師。”璟兒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柔和力量,她的手輕輕按在了周漣欲抬起的手腕上,觸感微涼。
周漣的動作頓住,看向她。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璟兒環視四周,溪流潺潺,螢火點點,暮色四合,隔絕了塵世的喧囂,“沒有學院的同事,沒有需要防備的敵人,也沒有過去的陰影。”她的目光真誠而堅定地迎上周漣略顯復雜的眼神,“在這片螢火蟲的光里,做真正的您自己就好。真實的周老師……很美,也很強大,不需要任何東西來遮掩。”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溪畔顯得格外清晰,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周漣沉寂已久的心湖上,漾開了一圈圈陌生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