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你廢話太多了。”

市川優別過頭去，默默點上一根煙。

“你有沒有想過，你在浪費寶貴的時間？還是說...，你在騙我？根本沒有幫派要殺你的事？”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在這里的原因。”

高橋陽太難得地嚴肅起來。

“原因？嗯...”

市川優的直覺亮起了紅燈。

“你別告訴我，你想對付石原慎介？”

市川優下意識說出了推斷，盡管他自己都不相信這番話。

“沒錯?！?

見高橋陽太點頭確認，市川優詫異道：

“你瘋了？你知道你要對付的是誰嗎？

是石原慎介，出身政治世家，私立小學，私立中學，私立大學，再到去往漂亮國留學，歸國后到家族企業歷練，然后跟在父親身邊擔任政治要職。

和過去那些門閥子弟幾乎一樣的人生履歷，完全是按照貴族模式培養出來的政治機器。

你告訴我，你想對付他？”

市川優連連搖頭，高橋這家伙絕對是瘋了。

“市川，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壞蛋的？”

高橋陽太一本正經地詢問。

“怎么？死到臨頭才發現做壞蛋活得更舒服嗎？”

市川優嘲笑道。

“的確，在東京強者生存，做壞蛋總比做軟蛋強?！?

高橋陽太點上一根煙，他抽煙的動作很不自然，市川優能看出他平時并不抽煙。

高橋陽太被升起的煙霧嗆得連連皺眉。

“你知道我是從報社記者開始干起的，我大學畢業后很順利就成為了記者，一個實習記者，在一個霓虹很有名的報社，你知道我的當時的心情嗎？

我有一個師父，他現在是那個報社的主編，他當時就看好我，鼓勵我。

然后我就膨脹了。

我立即用貸款買了一棟房子，在東京，我充滿自信。我覺得我是這世界上為數不多能在東京存活下去的強者，我將在不久的將來躋身上流。

我想...，市川你現在肯定已經在心里發笑了。

沒錯，我被套牢了。

我不是東京人，我父母給不了我任何助力，我身上有巨額的貸款，卻不敢告訴任何人，我只能拼命的工作，我不敢離職，因為身邊有太多離職后再無出路的同事。

我永遠沖在最前線，我會想辦法去掙更多的錢，但我所獲得的成果都是我師父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去揭穿我的師父，他是我的前輩，是新聞界的泰山北斗，嗯...，當時還不算，但地位也很穩固。

總之，我知道我犯蠢地去揭穿，未必會毀掉他，但一定會毀掉我，我將在新聞界失去所有的人緣。

最初的我不會想到，捧我的人是我師父，擋我的人還是我師父，而我永遠也無法超越他。

盡管如此，我依舊向往港區的生活，那種躋身上流的生活。

所以，我選擇離開，我要證明自己，用我自己的方式。

剛離開時，我充滿信心，我以為我會回去，帶著榮耀回去，但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回去。

而我也突然明白，我回不去了，因為我除非用我的方式回去，這成了一種執念。

但現實是，師父的方式才是對的，想要躋身上流就要不擇手段，而關鍵是，我用了這種方式回去的意義何在？！

我做不到，你知道嗎，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嗎？市川？”

市川優嘆了一口氣，轉念詢問道：

“這就是你想要對付石原慎介的原因？但別做夢了，高橋。

你說這些話，只會讓我覺得你更幼稚了，你幼稚得發瘟了。

這就是現實，高橋。

現實就是軟蛋就要被踩在腳下，你不想做壞蛋，就老老實實地做軟蛋。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想做壞蛋，也不想做軟蛋，但你最終什么也做不到，因為人命并不值錢。

雖然小說、動漫、新聞等等都在告訴我們說人命很寶貴，但我告訴你，在東京一千五百萬人里，是整整一千五百人里，死一個人是無關緊要的。

甭說是你了，就算是霓虹首相，甚至是霓虹天皇，突然有一天死掉，東京照樣會活得很好。

這就是東京，你什么都改變不了。”

“沒錯?！?

高橋陽太點了點頭，說道：

“但我想做點兒什么，我內心一直有這種沖動，現在愈發強烈了，而在今天見到你后，我隱隱意識到你也有這種沖動。

市川，我覺得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離開港區？”

高橋陽太看向市川優，一臉誠摯。

“錢，當然是錢，我要掙更多的錢。”

市川優聳了聳肩，還有別的原因嘛，搞笑。

“不，你不是真心這樣想?！?

高橋陽太很執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市川優。

“市川，你并不是徹頭徹尾的壞蛋，我知道很多的壞蛋都是錢的奴隸，他們為了錢不擇手段，但你不是。

告訴我市川，你為什么不一樣？你為什么要被迫地去做一個壞蛋？”

聽到高橋陽太的咆哮，市川優咬了咬牙。

“因為恨...”

市川優喃喃道。

“你說什么？”

高橋陽太抬起頭，目光專注。

“我和你一樣，羨慕港區的生活。和你不一樣的是，我知道我永遠不會成為港區的人，但我...”

市川優的面容有些猙獰。

“某天早晨醒來，我穿上警服，照常去執勤，看到一戶人家的男主人沒穿衣服，在落地窗旁，和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

那戶人家的庭院很大，但所有路過的人都能看到他，以及那個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的女人。

他會望向窗外，沖你笑，他很年輕，很陽光...

而那女人并不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但她和這戶人家的女主人，我都認識，她們都是很好的人。

你不覺得，這很扯嗎？”

市川優陷入回憶，遮住嘴巴的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頭。

“所以，我的工作是做什么的？我在港區到底在保護什么？

難道我的工作就是保護一群玩金融的人渣，他們拿著我的血汗錢，去投資，去生錢，然后...

高橋，你是一名記者，對此，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少，你知道他們一下午撈的錢，比我一年掙得還多。

所以，我對自己說，這世界不就是這個樣子嗎？良心能當飯吃嗎？

管他呢，我也要掙更多的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