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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清明散月錢

“大……大人們……你們沒事吧?”錢飛虎小聲詢問,又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問。

兩人立刻驚醒,孟良平睜眼,李元惜抽手,兩人的面容都恢復了點血色。李元惜從懷中掏出小左做出的賬本,放到他面前:“有分寸,懂規矩,街道司所花費一文都交代得清楚,孟大人,你最好仔細看看末尾計算的總賬,那便是我這次要從你這里帶走的經費,一文也不能不少。”

錢飛虎可待不下去了,兩位大人間不至于有過深芥蒂,然而此刻氣氛劍拔弩張,李元惜看似說著“有分寸,懂規矩”的話,但卻一改馬軍衙街的忍氣吞聲,竟然敢當場與上司撕破臉,囂張跋扈地很。而孟良平行事也不同往日風格,總覺得有一絲并不起眼的被動,好像被人抓住把柄,不能脫身。

這是都水監從未,至少是明面上從未發生過的事。

孟良平一向拒絕與人有身體接觸,而如今李元惜居然打破這項成規,撓動了錢飛虎的好奇神經。

“李管勾,都水監最近也用度緊張,不如你先拿大人支你的銀錢用著……”錢飛虎提醒,想替孟良平解圍,同時借著添茶的動作,靠近孟良平,假裝無意地觸向他的手臂——

孟良平立即躲開,抬眼怪異地瞪著他。

這么說,只有李元惜可以近身碰他咯?錢飛虎得出推論。

“小心燙著。”他尷尬提醒,匆匆退到一邊,心中更生許多疑問。

他注意著孟良平的舉動,倘若孟良平最終放下堤岸司的本子,拿起街道司的賬本,那便可推測,兩位大人確實說著只有彼此能懂的暗話,鬼知道他們背地里經歷了什么。

錢飛虎翻起眼皮等待著,輪番打量兩人的神情變化——李元惜依然寸步不讓,孟良平依然波瀾不驚,倒也合乎各自的脾性……

正琢磨著,孟良平轉向他:“你沒聽到我吩咐?去叫堤岸司進來。”

“啊?”

“堤岸司!”李元惜重復強調。明顯的,兩位大人都覺得他礙事,催著他快離開。他們目光篤篤,盯在錢飛虎錯愕的五官上。

孟良平不耐煩了:“去!”

“是是。”錢飛虎急忙跑出大廳,待帶著堤岸司再進大廳時,街道司的事務已談妥當。不得已,只能揣著一肚子疑問,照孟良平吩咐,帶管勾去賬房領錢。

路上,李元惜有意問起孟良平“辦完公務回到都水監”時的狀況,錢飛虎就按他所見講了。

大人很渴,捧著茶壺喝了兩壺水;大人很餓,進門就吩咐錢飛虎去叫飯食,平日只吃三個包子一碗粥,他這一頓,吃了三籠包子三碗粥,燙傷藥便是他在囑咐錢飛虎去叫飯食時專門要的;大人也很累,大人倒不說什么,是手下的人明眼看出來的。

“這淮河河長謊報事態,筑壩不力,要不是大人外出公務,微服私訪,這茬就該他瞞過去了。”錢飛虎驕傲地說,仿佛那個追討真相的人是他。順帶著,他還提及兩個細節。

第一:孟良平頭一個看的,就是李元惜的述職書,還問了他街道司的近況。

第二:聽聞街道司變廢為寶賣起煤餅,大人交代,從今往后,街道司送來的賬本分兩份,自家生意的,送都水監審,經費用度的,直接送往度支司審。

他對街道司真有這般上心?李元惜深表懷疑。支走錢飛虎后,孟良平承諾調度堤岸司剩余的泥灰砂石各五十石給街道司,以抵小左編入賬本預算中的泥灰砂石賬目,并支水磨坊成年驢騾各三匹,充街道司。如此,也算是“一文不少”。

不過,讓李元惜震驚的是,都水監賬房給夠了五百兩經費后,居然沒有停手,而是又往里添了三張百兩交子,和許多兌換糧食、布匹的、薪柴炭火的官券。

總價居然高達一千兩!

拿到厚厚一沓交子和官券,李元惜又和賬房確認了一回,孟良平的確調撥一千兩給街道司。

“他良心發現了?”李元惜自問,問賬房孟良平此番做法的理由。賬房哪里知道為什么,只知道其中有筆修葺費,賬目是根據建造街道司衙門時的成本算出來的。

“孟大人說,李大人是罪官,理應不發俸銀,考慮到你遠赴京城,沒有田產或其他收入,所以額外予你每月三兩的俸銀。”賬房再撥八十兩現銀給李元惜:“大人囑咐,只要你需要,可提前預支你任期內俸祿八十兩銀,你與他的半年之約你若賭輸,理當退還多余支付的。”

“水監真是這么說的?”

“老朽不敢亂說。”

八十兩!

太巧合了!

難道孟良平已知她在許家典當鋪當刀的經歷?

“大人,你需要嗎?”賬房問。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面前,颯的輪廓仿佛出現在李元惜的手里,不禁叫她有些激動。

“你家水監真是個怪人。”她清清嗓子,打開錢袋:“支了吧。”

回街道司的路上,她繞道萬怡街,當即贖回斬馬刀颯,許掌柜保養得很好,颯依舊光彩熠熠,叫她好生歡喜。

忽然聞到一股清香,抬頭看,樹上結了些粉嘟嘟的花骨朵兒,新抽的嫩芽已經開始散葉,原先干枯的樹干,也仿佛吃了回春丹藥的老人,重又煥發生機。

京城已開始有趣起來。

而銀子進了街道司,舉司歡慶,再者有堤岸司調度的泥灰砂石、水磨坊支出的驢騾迅速運送到位,原先擱置的修葺庫房和牲口棚的計劃開始動工,根據周天和所列清單,小左重新采購一批器具,賒欠糧店等商家的欠款也一并還清,還空出些銀子做煤餅生意的周轉。糧食等官券又為街道司兌換了大量粟米面粉,一時間,街道司竟有些“暴發”的面貌了。

不過,清明節一過,天氣轉熱,取暖用的煤餅就得換成別的生意門道,小左時間不多,必須抓緊去填補空缺。

這些都是后話,當下最要緊的,是翌日在萬怡街舉行的青衫月錢結算活動,一早的,周天和就去萬怡街布置,屆時務必張燈結彩,舞獅放炮,不輸熱鬧。

清明前夕,朝廷發布敕令,連放三日假,以供民眾掃墓祭祖。一夜間,京城煥發新生,官衙民間人流紛涌而出,遍布京城內外各處。

暖風醉人,春日的痕跡已十分明顯,草木新綠,花團綻放,名園芳圃內游人如織,樹下湖邊,擺開小桌,羅列杯盤,邀親朋好友互相勸酬,或是與家人內眷共享合家歡樂。歌兒舞女,遍滿園亭,笙歌燕舞,十里不絕。趕趁藝人更是三步一班,五步一家,有飛錢拋鈸的,踢木撤沙的,吞刀吐火的,躍圈觔斗的,舞盤走索的,還有禽蟲戲,百獸戲等,看得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京城各家戶都沉浸在節日歡樂氛圍中。

街道司職務特殊,按慣例,只休假一日,且假期延后。然而,平日里忙慣了的青衫們,今天卻獨獨留出半天,不去理睬京城街道,只圖自己鬧騰。

雷照肩上挑著一掛鞭炮,出了街道司大門,見富柳巷沒多少熱鬧,就攏著嘴朝院里喊“咱去街面放炮去”,在他身后舞出兩只五彩獅子,騰空一躍,到他前面去開路。

之后是匹俊秀的白馬,鞍韉上不坐人,擺著一只木作的半人高的戥子,戥子壓得很低,沾著紙扎的燦燦銀山。

接著,又陸陸續續地趕出了幾輛騾車,車上木箱里裝的全是出售煤餅賺來的萬家錢,小左押車,車身故意裝飾地富麗堂皇,引人矚目。

青衫們穿著漿洗干凈的衣裳,胸前戴著紅花,一個個春風拂面,既是害羞,又是得意,嬉笑打鬧間洋溢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開心。

到了巷口,雷照爬上酒樓二樓,憑著自己高亢的嗓門朝街面喊“街道司發薪,青衫領月錢咯——”

街上本來熱鬧,這樣長的車隊出現,自然吸引人群注意,再經他這么一吆喝,大家就清楚怎么個回事。

一月前,李元惜在萬怡街張口就來月錢十兩銀的狂妄仍沒忘記,當時聰明人不敢信,只有“腦袋缺根筋”的愿意嘗試,萬沒想到,這離譜事居然真能實現。

雷照從支開的窗戶里伸出長桿去,樓下的牛春來拿著火折子點燃鞭炮,隨著噼噼啪啪的一陣喜慶的鞭炮聲,鼓樂隊吹起嗩吶敲著羅,雷照也懶得規規矩矩走樓梯,順著人家彩樓的木架,像猴兒似的溜了下來,趕緊回到隊列前,引導著往萬怡街走。

他嘴多,吆喝起來也帶勁,看湊熱鬧的百姓閑著也是閑著,跟著他們往萬怡街走,不知覺間,竟聚了大群人。

為防止堵塞道路,已有青衫在各個路口維持秩序,一路勉強無阻。

到萬怡街口,又是兩掛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氣氛好不熱鬧,李元惜、周天和早在街上等待,兩邊一會合,好戲就登場。

先是舞獅班子獻上爭霸獅王的表演,后又是董安、雷照等青衫獻上開封府審判侯明遠的短劇,劇中雷照嬉笑怒罵,丑態百出,以至于謝幕時,百姓們都叫嚷著讓雷照再演一出。

“不演了不演了,你們趕緊看完,俺們趕緊領錢。”他裝作著急,忽然靈感來了,又拽著董安上了臺。這劇講的是李元惜第一次踏足街道司時,和侯明遠的對手戲。

接著,師爺周天和向百姓們簡單介紹了街道司這一月的行動、大火經過,他講的,都是百姓們樂意聽的新奇內幕;帳房先生小左,人氣最高,講了除去都水監下撥的正常三百兩月錢,剩余的七百兩又是從何處而來,鑒于街道司已著手商業,還請百姓們多加支持。她機靈古怪,本就活潑,說起話來又詼諧幽默,常把大家逗得大笑。

等氣氛足夠熱烈,重頭戲便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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