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喪命三當家
書名: 大宋青衫子作者名: 陸殼兒本章字數: 3065字更新時間: 2024-03-01 13:20:14
李元惜的思緒亂飛,一夜不能好眠。未等到天明,便已起床洗漱,去找夜里往皇城附近做任務的青衫子們打探番消息。
這京城中,鬼樊樓有小乞兒,她街道司有青衫子,百姓有說書先生,大街小巷的消息如暗夜流螢,被他們收集到的自己的水晶罐里。李元惜輕松就可以聽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有一座高聳的建筑,緊鄰著皇城而建,算得上京城最高最繁華的酒樓,登上三樓臨窗而望,可將禁內看得一清二楚。這便是地面上的樊樓。
這天,樊樓三樓依然如往日,包廂里的酒客開窗對著禁內飲酒,看文武大員上朝下朝,而因為這次有了告假許久的孟良平突然上朝,李元惜又在垂拱殿廷辯,短時間內,大量酒客涌到窗前,于是,集英殿也被他們盡收眼底。
他們曾見太醫進進出出集英殿,因此傳出官家病倒的傳聞。而因為他們同樣見到孟良平從集英殿進出,傳聞中便又多了一條:孟良平氣病了官家。
由此,孟良平更成了酒客們憎惡的對象,不過,很快皇城司就傳令樊樓,三樓以上面向宮城的包廂不準開放,一律關門關窗,以此禁絕酒客再窺伺禁內,至于說太醫在集英殿的異常舉動,也被后來者呂相找了個精明的理由搪塞過去——
官家偷吃海鮮,壞了肚子。
趙禎自幼喜吃螃蟹,吃多了,經常壞肚子,劉太后在時,不準宮中·出現一只螃蟹,太后去后,趙禎實在忍不住了,才去饞幾口。饞了,就容易壞事。太后起先不準皇帝喜惡習慣流傳出去,但這等有趣的閑事怎可能被圍禁在宮廷之內?不知是誰最先傳出,總之,多少年過去了,“官家不食螃蟹,食之則瀉”已成京城百姓都清楚的“國事”,博百姓一笑之余,也使得高高在上的官家在百姓心中親近起來。
因此,皇帝身體有恙才沒有翻起恐慌浪潮。
官家既然病了,那當然休朝一日。
“咱們官家沒兒子,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搞不好這天下要大亂一次?!鼻嗌雷诱f道,也有說到苗昭儀的,說昭儀這次準保生個兒子,官家盼兒子,這就要夢想成真。
李元惜聽了一會兒,自覺呂相與文彥博已經穩住宮中內務,心下坦然幾分。
但她依舊不放心孟良平,大黃趴窩在她身邊,似乎也感到孤獨,不時昂起頭來貼著她嗚咽幾聲,使李元惜心中更添悲涼。
這天中午,青衫子抱怨街道司外有老鼠打洞,她好奇著出門去看,果然見幾只老鼠正在排水的陰溝里埋頭挖掘,好像是要挖出個洞來。
困惑片刻后,她恍然大悟:街道司周圍墻根都潑灑了鼠見愁草汁,老鼠恐懼這味道,不敢靠近,如果它們是從窩窩那里跑出來的,那么,是否意味著,是孟良平需要她幫助?
回頭她把這想法告訴了小左,小左卻很為她擔心。
“姐姐,老鼠天性愛打洞,只是湊巧挖到咱么街道司來了。你應該好好歇息,養足精神才能幫孟水監翻案?!?
“孟良平下獄前告訴我,他有心說服窩窩協助救出禁軍,我需得去大理寺探望他。我不信,錢飛虎不讓我探視!”
她去庖廚親手鼓搗了些飯菜,裝飯盒里緊趕著去往大理寺,不想,錢飛虎并不在寺中,四個負責看守監牢的親事官硬話軟說,總之不叫李元惜再近一步,因皇城司勾當官胡敏學還未首審孟良平,故,連傳遞書信話語都不可能。
即便吳醒言,也因為要避嫌,不能接近孟良平。
李元惜心煩意亂,便坐在他們面前打開飯盒,吃干抹凈她那實在沒什么味道的飯菜。
聽說大理寺昨夜又審了老鬼,想探聽點鬼樊樓入口的消息出來,這次老鬼難得的“識時勢”,他自己咬掉了舌頭不能講話,但畫了一口鐘。
今早,大理寺已去各鐘樓查驗。從目前收到的消息來看,鐘樓并沒有什么神秘入口,因此,吳醒言即將又要提審老鬼問話。
李元惜是抓捕老鬼入獄之人,又急切地想救禁軍出鬼樊樓,因此對這次提審很有興趣,兩人便相約一同前往。
大理寺地牢坐落于一片濃蔭之中,地牢西北角,有一年代久遠的屋舍,曾經是獄卒換班休息的地方,此時,屋舍周圍守衛著七八名開封府帶刀衙役,還有幾名大理寺衙役,這是因為老鬼武功陰險,且鬼樊樓隨時有可能前來搭救,故大理寺不敢疏忽看管。
吳醒言邊走邊介紹審訊老鬼的細節,待衙役打開屋舍重重銅鎖,向里一推,木門立刻帶著一片陽光瀉入。
亂舞的飛塵后,李元惜看到正對面地上盤腿坐著一人,其并未做出反應,好像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鬼有吹針殺人的功夫,為防他利用器物再殺人,房內可謂家徒四壁、空無一物。他身上鎖著鐵鏈,與東西兩支立柱鎖在一起,正好控制他不能四處走動。
“老鬼,又見面了?!崩钤Ч室庥脩蛑o的口吻說道,見老鬼仍不動彈,不禁有些慍怒,吳醒言邊向他走,邊厲聲呵斥:“老鬼,你不要故弄玄虛,本官親來問話,你最好有一答一……”
李元惜覺得老鬼情況不大正常,她攔住吳醒言,借了衙役的佩劍,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走到他背后時,拿劍鞘戳了戳他的肩膀——劍鞘傳導回來的,是僵硬、毫無彈性的肌肉!
“不好!”李元惜叫了一聲,沖到老鬼身前,再看他時,只見他雙目閉合,神情從容,皮膚慘白,毫無血色,乍看上去像尊臘人。
“他死了?!崩钤?,吳醒言臉色大變,他立即查看四周,欲圖發現些殺人滅口的證據,如他所料,角落里里躺著幾粒老鼠屎,李元惜也在老鬼后脖衣領內側,發現了一塊污跡,那是干透了的鼠尿,臊臭的很。
“窩窩的老鼠來過了!”她說道。
吳醒言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李元惜,他不言不語,靜靜地貼近老鬼腹部聽了片刻,便小心地掰開他發硬的嘴唇,一個空蕩蕩的喉洞出現——老鬼的舌頭不見了!
老鬼肚子里繼續發出吱吱的叫聲。
兩人眼看著老鬼喉間出現了一雙圓溜溜、黑亮亮的眼——
吳醒言腹中涌起一股酸水,差點吐出去。那老鼠似乎也感知到吳醒言不歡迎它,乖乖又回老鬼肚子里去了。
老鼠吃空了老鬼的內臟。
可是,老鬼怎會任由老鼠如此糟蹋自己?
雖然猜到老鬼可能是先中毒以渾身乏力導致致窒息死亡,但本應最肥腫的舌頭不見了,吳醒言還是得令衙役去喊仵作,公正檢查老鬼的死因。另外,因為老鬼是從開封府大牢里接來的,理應對開封府有交代,所以,開封府仵作不能缺席。
還有,皇城司也關注了老鬼一事,再去與皇城司通報一聲,腿跑得勤快些,將來皇城司罵他時口中能留三分情。在此之前,依然如往常,任何人不得靠近。
毫無疑問,老鬼的死因與昨日那口“鐘”有關。
“鐘,終了!大理寺有意保護他,可誰又能防得住老鼠來做殺手呢?”吳醒言感嘆道,隨即命令衙役,在窩窩監牢四周潑灑鼠見愁草汁,嚴禁窩窩再拿老鼠作亂。
然而,他又及時收回命令——所謂放長線釣大魚,他倒要看看,殺死老鬼后,窩窩還要做什么,因此,他將鼠見愁草汁改為白石灰,老鼠的皮毛一旦沾染,就會將其帶到別出去,形成一條較清晰的軌跡。
也該是鬼樊樓心急的時候了,剛剛老鬼出事,身死監牢,轉眼遼國使臣又來要人,且聲明官家的手諭上已經加蓋了平章事呂夷簡的相印,兀扈必須釋放。
看來這次確實很難再推脫。
李元惜之前與吳醒言有約,一旦兀扈被釋放,要讓教頭與一名大理寺人員負責去跟蹤,她不敢耽擱,只能勞煩姜寺監即刻前往街道司一趟,請教頭前來大理寺,潛伏于外,跟蹤兀扈。
見吳醒言也同意,姜寺監便立刻出發,從大理寺后門出,拍馬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拖延時間,讓兀扈等到教頭到來的一刻。待吳醒言和李元惜來到前院正堂時,耶律洪基小兒已十分不悅。
吳醒言礙于禮儀,仍是擠出笑臉迎了上去。
“小王子和副使前來,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副使也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正待交涉,耶律洪基打斷了他,兩眼輕慢地從吳醒言身上挪開,落到李元惜。
“李管勾,又見面了。那位偷金的小兄弟,傷可痊愈了些?”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董安被他打傷,李元惜便就不想見到他的嘴臉,如今見他這樣狂妄,哪里忍得了,不客氣地懟了上去:
“幸而我大宋百姓皮糙肉厚,小王子下手軟無力,他只是皮外傷,無有大礙。不知大使頸上的刀傷可愈合了?”
吳醒言噗嗤一聲,趕緊拿袖子遮面,假裝拱手:“小王子萬勿見怪,李管勾來自延州之地,民風淳樸直爽,說話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