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李元惜進殿
- 大宋青衫子
- 陸殼兒
- 3599字
- 2024-03-01 13:20:14
“孟水監(jiān)為何血口噴人?我等忠君之心,天地可鑒,倒是有人賊喊抓賊,妄圖攪亂朝廷,引得鬼樊樓趁機擴張。我提議,應當先肅清朝中與鬼樊樓有染的罪臣。”
終于,對孟良平的討伐從右拾遺黃天鶴口中發(fā)出。
“孟良平與丁若可同流合污多年,干過多少骯臟事,必須要一一徹查!據我所知,孟水監(jiān)有一座私密宅院,院中藏了不少鬼樊樓送的好寶貝。官家,請準我家仆呈上物證!”
趙禎不語,黃天鶴再奏,趙禎只能準許。
黃天鶴的四名家仆抬著一個沉重的木箱進殿,黃天鶴打開木箱,頓時珠光閃耀,眾人看去,樁樁件件都是寶貝,其中一只象牙雕的麒麟尤其奢侈,黃天鶴分享給諸位大臣觀看,眾人見了,都為之精巧做工和奢華材質而驚嘆。
麒麟從孟良平眼前而過,他看得清楚,這麒麟的確是從冷院中·出,看來,的確如他所料,鬼樊樓再不能容忍他,拿出冷院來扳倒他。今日無論他來不來,這出戲一定會在朝堂上演。
既然鬼樊樓殺不死他,便交由皇帝來殺。
支持他的大臣中,也有不少人被這象牙麒麟動搖了信任,不解、怨怒甚至憤恨:“孟水監(jiān),這東西你怎么解釋?”
吳醒言、郭昶等人,則在這麒麟出世一刻,便感到了涼透脊骨的絕望。
“這麒麟如何能證明確實出自冷院?”吳醒言硬著頭皮替他辯解:“縱使出自冷院,又怎能證明,不是被鬼樊樓提前做過手腳?畢竟,清剿鬼樊樓計劃沒有孟水監(jiān)就不可能有今日成果,更不可能威脅到鬼樊樓派人去街道司損毀地圖。鬼樊樓對孟水監(jiān)之恨,有目共睹。”
“吳少卿此言差矣,你看到的,只是鬼樊樓和孟水監(jiān)愿意讓你看到的,你身為大理寺少卿,對真相不能明察,反而被奸賊蠱惑,我不彈劾你失職,你自己度量能否擔得起少卿一職。”黃天鶴先是冷眼嘲弄吳醒言,接著繼續(xù)說道:“大理寺探渠時,有不少曾經在暗渠內偷生的賊人逃竄出來,躲過禁軍圍捕,流散京城,靠著夜里小偷小摸茍活度日。我遇到的賊人偷到了冷院中,想用這些寶物與我換些盤纏。寶物中還有幾封信件,他不識字,見筆跡舒暢流利,誤以為是書法作品,也一并賣與我。”
說著,他再次取出信件,一共三封,均被打開閱過,黃天鶴將信件展開,“這一封是鬼樊樓樓主給孟水監(jiān)的,其中論到青鹽走私,他說……”
“呈上來!”趙禎打斷他,眼神示意小黃門盡快把信件取回來給他。黃天鶴見趙禎如此護著孟良平,愈發(fā)急了,不再誦讀信中內容,而是高舉三封信:“其余兩封,俱是西夏來信啊!孟水監(jiān)——孟良平!你若真有你所說的那般光明坦蕩,怎會在私密宅院中藏匿通敵證據?”
這些“證據”,令朝中上下震驚,再沒人相信孟良平,紛紛譴責怒斥,吳醒言心灰意冷,他清楚,孟良平是以自己的前途去換鬼樊樓的大白天下。
小黃門費了力氣,才從黃天鶴手中奪下信件,急匆匆地呈上給趙禎,趙禎一目十行來看,只看到一半便氣極怒盛,將信件狠狠地拍在案上:
“孟良平,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孟良平走到木箱前,撿出一件仙鹿玉書鎮(zhèn)來:“知制誥安祿安大人可在?”
忽然人群間噗通一聲,旁人忙答:“安祿大人暈過去了。”
前不暈后不暈,偏偏這個時候暈,大家心知肚明,這玉書鎮(zhèn)來頭肯定與安祿有關。然而,此物并非是安祿送與孟良平,而是孟良平恰好去為安祿賀壽時,在他書房瞧見的,最后落入鬼樊樓之手,也必是因為安祿受鬼樊樓威脅所致,這玉書鎮(zhèn)只是所謂封口費的一部分而已。
安祿已然嚇暈,孟良平便不打算戳穿他的狼狽。趙禎令侍臣扶安祿下殿休息,同時,他對孟良平的緘口不言很是不滿。
“孟良平,你究竟要說什么?”
“官家,街道司管勾李元惜就在待漏院等候傳召,可否令她進來講話?”孟良平拜道,吳醒言眼見于此,趕緊出列助他:“官家,這冷院只有孟水監(jiān)和李管勾兩人最熟悉,還請官家傳召李管勾,明察秋毫,還原真相。”
這時,有官員冷冷嘲笑:“為什么冷院只有孟良平和李元惜最熟悉,難不成,這是他們的媾……”
話未說完,他先偃旗息鼓,大約是從官家嚴厲的神情中回想起了李元惜的身份,她不僅是街道司芝麻小官,更是長公主的義妹,如何能被他侮辱?
“傳李元惜!”趙禎說道。
殿內侍臣立即向殿外喊話:“傳李元惜——”
殿外通往待漏院路上,每二十步一人,傳李元惜的召令很快就到,李元惜在院門處翹首許久,早已等不及,不需召令到達身邊,只需到達耳邊,便立即叫小黃門帶路,往垂拱殿沖去。
由待漏院朱紅大門出去,是一條狹長的通道,兩側俱是高聳的厚墻,雖不至于高到能割碎碧空的地步,倒也使墻內巍峨的建筑只剩一頂頂氣勢磅礴的屋頂,別的,便什么都望不到了。
其實,她方才走過的地方,乃是這帝國最象征權力之地:崇和殿、集英殿、皇儀殿均在其中。
她催促著小黃門步調快些,小黃門兩腳已快要起飛,都不肯跑著,最后,終于才到了帝國權力最核心之地——垂拱殿。大殿坐落在一處半人高的高臺上,臺階邊緣修筑漢白玉雕欄,大宮大半的立柱使用栱枋,當心間兩樘雙扇門,上下檐斗拱,屋頂為歇山式,據說,此處只是官家上下朝休息的地方,卻是如此恢弘壯麗,叫李元惜極為震撼。
她不及細觀望,就奔走上了臺階,小黃門攔住她,向侍臣道:李元惜到了。
侍臣走進殿內,朗聲高奏:長公主義妹、街道司管勾李元惜到。
在殿外時,李元惜便聽得殿內亂哄哄的吵鬧,如今被侍臣以“長公主義妹”的第一名義報名兒,殿內頓時安靜下來,朝臣們回到自己的位置,恭守兩側,靜待她走進殿內。
直到此刻,李元惜才真正體會到長公主給了她多大的榮耀和地位,如若不是她,這滿朝文武隨便拎一個出來就比她地位高,誰會畢恭畢敬地尊重她?
她見到孟良平已褪去官帽,笏板也不在手中,便知孟良平在這場爭辯中處于下風,再看到官家案上的象牙麒麟,心中便明白爭論與冷院相關。
此,激起李元惜好勝之心,她暗暗發(fā)誓,定要竭盡全力,護得孟良平周全。
李元惜向官家行禮,官家的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李元惜,你是長公主義妹,令父是本朝重臣,又在延州征戰(zhàn)死社稷,你話語頗重,一言一語皆要真實無偏頗,可做到?”
“我李元惜講話,什么時候偏頗過?”李元惜反問。大臣們?yōu)樗@橫沖直撞的一句話都提心吊膽,官家倒是不介意。
“你對孟良平私宅冷院十分熟悉,對不對?”官家問道,李元惜大方回答:“不敢說十分熟悉,但曾多次去過。”
她回頭,迎上一雙雙急切的目光,讓她想起從西夏大帳回返金明砦,在雪山中度過的那個夜晚。那晚,許多匹野狼也曾用這樣一雙雙發(fā)綠的眼注視著她的血和肉。
“臣以為,李元惜與孟良平關系過于親密深厚,應避嫌不作證!”黃天鶴呼道,孟良平對他這等言論分外不滿:“黃大人,你不可胡言亂語,污蔑李管勾品性!”
李元惜打斷他,問黃天鶴:“親密深厚?如何個親密法?”
“這……我實不恥言說。”黃天鶴說道:“坊間流傳,你們早就男女共室,你那丫鬟小左也稱孟良平為姐夫!”
“這我也聽說了,他二人眼下就在街道司同住一院,隔墻而棲,敗壞名聲……”
“丟人啊,我聽說月子所也去過了……”
“兩人在巴樓寺……哎呦呦,有人看到,李管勾蓋著孟良平的衣裳睡覺……”
“官家啊,朝綱不振啊!”
“諸位大人就事言事,口下留德!”孟良平著急地斥責道,之前群臣攻擊他,他亦能安然處之,如今見李元惜被大臣們狗急跳墻地譏諷,他哪里受得過,舉手發(fā)誓:“我與李管勾從未有不軌之舉!”
李元惜卻哂笑著:“你們這雙耳朵著實挑剔,聽鬼樊樓狂風是清風,聽我李元惜清風也是狂風。我實話與你們說了,我甚至曾與孟良平共枕而眠,他身上哪有傷疤,我一清二楚。”
見大臣們驚呼,她戲謔地嘲弄:“你們無非是想聽到對孟良平不利的證詞。官家讓我一言一語皆要真實無偏頗,我來告訴你們,冷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孟良平曾照丁若可指示,下鬼樊樓偷盜樓主拿捏自己的把柄,孟良平被樓主和玉相公夾擊,重傷而歸,險些喪命。我第一次去冷院,即是為他療傷,我去月子所是因為鬼樊樓在全城禁了止血藥,藥鋪無一敢售賣,我只能去月子所煎藥。我竭盡全力照顧他,累極了才有同床共枕,彼時孟良平暈厥,我因著侯明遠之流,對他很是反感。巴樓寺那回,是孟良平親自下河更換浮橋壞掉的木船,并將木船修補好給街道司運糞用。他下河回來就去巴樓寺修補木船,需不需要火來取暖?需不需要更換衣物?夜里風冷,他怕我著涼,將外衫與我蔽風——難不成,你們不會這樣對待一個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女子嗎?”
朝臣們啞口無言,李元惜憤慨唾棄道:“你們想聽骯臟故事,我看,骯臟是出自你們內心。一切污名誣蔑,我李元惜概不承受。”
“這么說,李管勾是承認孟良平勾結丁若可,與鬼樊樓有染?”黃天鶴趁機發(fā)問,李元惜坦然走到他面前:“大人身著紅袍,位極人臣,難不成連我這粗鄙之人話中意思都理解不了?”
“一者:丁若可遣孟良平下渠,是為盜鬼樊樓掌握的對自己不利的把柄,可知,鬼樊樓對丁若可的敲詐已經讓丁若可無力承受,急于擺脫,”李元惜解釋道:“二者,若孟良平真與鬼樊樓私交深厚,那么,鬼樊樓何故下手狠毒,置他于死地?”
李元惜辯得有理有據,眾臣都啞然無可辯駁。
“那也只能說明,孟良平是助紂為虐,自食惡果!”黃天鶴強詞奪理駁斥道,李元惜瞪他一眼,他立即心虛地吞咽幾下,仍然妄想狡辯:“孟良平……”
“孟良平如果助紂為虐,他就不該揭露丁若可,好讓你們都來攻擊他!”李元惜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