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47章 重逢故鄉人

街道司內的部分青衫,在周天和的帶領下,去萬怡街修建公廁去了,小左也在萬怡街有事要做,其余青衫零零落落地領了任務,分散到京城的各處,李元惜在衙司內坐臥不安,捱過了晌午,萬沒料到,下午時,一隊青衫給她帶回了好消息。

州橋!

有兩個賣藝的漢子,扎實健壯,國字臉,眉目間存著剛毅蕭殺的氣息,耍的是長槍功夫。

“大人,跟你耍的刀法一樣,又快又狠,沒有虛招。”青衫說:“方言也跟你的很相似,我們特意問過他從哪來的。”

“他怎么答?”李元惜急切地追問,青衫答他,確是從陜西路來的。

像一只大手,穿過胸膛,握住了李元惜的心臟,那迸射的血液瞬間沖到頭頂,令她心慌,卻沖動。她收拾了桌案上的《武經總要》,準備去寢房拿斬馬刀,便吩咐青衫來替自己值班,又去棚里牽了馬,腳步匆匆,眉頭卻緊簇一團,出街道司,便縱馬直往州橋去了。

州橋,素來是堪比馬行街的熱鬧之地,南來北往的小廝小販喜愛在這里做生意,趕趁的藝人也喜歡在這里擺弄自己的奇技淫巧,一路行來,已見了不少,她高頭大馬,可以先人一步看清藝人的形貌,待走到橋頭時,忽聽得一陣喝彩,幾十人在鼓掌,叫著“好功夫”,吸引李元惜看去,果不其然,正是她要找的人。

那兩人都有著異乎尋常人的高壯體型,一人使刀,一人用槍,刀快槍狠,對打起來呼呼生風,分外凌厲,不像是賣藝,更像是真在拼個死活。圍觀的看客不敢靠太近,但又耐不住看招的好奇和激動,只好捏著拳頭瞪著眼,等到某一時刻暫分個勝負,趕緊憑借幾聲喝彩,把積攢的緊張和興奮發泄出來。

然而,忽的,那使刀的露出個致命破綻,使槍的似沒料到他本不該出現的疏忽,長槍已刺出,直沖胸口,而大刀渾沒防御,膽小的看客已經閉了眼,那使槍的卻在最后關頭,猛地收槍,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氣力借著槍頭,重重地敲在耍刀的那人肩頭,槍桿震得一陣晃動,耍刀的膝蓋也沉了三分,險些屈下去。

周圍看客一陣長吁短嘆,吁嘆的是這么驚險的比試最后卻以如此突兀的破綻結尾,但也有真懂功夫的,為那刷槍的最后的收勢贊嘆。沒有收錢童子,眾人便直接將打賞的銅錢扔到他兩腳下去。

但沒人在乎。

耍刀的那人兩眼晶亮,直勾勾地望著李元惜,一匝繞嘴的胡渣青郁郁的,原先緊閉的唇這會兒驚得微張,耍槍的要罵他,看他這架勢,也扭過身來,看向李元惜,他臉色一沉,嘴角向下撇去。

耍刀的抬起手臂,指向李元惜,耍槍的立刻將他的手臂拍了下去,將長槍攬在懷里,抱拳向著四方看客致歉:“眾位,我兄弟身體抱恙,不便再耍下去,今日就罷,兄弟兩個就此告辭。”

說罷,也不理睬腳下的銅錢,直接拽了耍刀的要走。眾人皆莫名其妙,但也有眼尖的,發現了李元惜,又有眼尖且消息靈通見識廣的,認出了李元惜,便要和同伴零碎地說話:“是街道司那位皇妹管勾,陜西路那邊來的——”

同伴說:“嘿,他們不定是老鄉呢。”

這個說:“我看,不僅是老鄉,還是不得相見的冤家嘞。你看,那邊的趕過來不敢招呼,這邊的見了就走,賣了半天力氣,錢都不要——可不是三人間厭惡極了?”

李元惜聽了,心里哪是個滋味?不過那人說對了,自己確實不敢招呼,但也萬沒想到,兩人會是這種態度。

兩人步速奇快,耍刀的卻在有意地拖延,一會兒要餓了吃餅,一會兒渴了要喝水,耍槍的急了,又罵他沒個骨氣。

“你真是臭不要臉,你想干什么?等著跟她相認嗎?人家理你嗎?你別以為她還是從前那個敢愛敢恨的惜丫頭,人要是不會變,你婆娘也不會在你住營里的時候,把你最愛的那頭花母豬賣了,帶錢養了小白臉。”

耍刀的氣著了,干脆站定,抱著雙臂不走了。

“你這人就是嘴賤,我干什么又惹著你了?我那花母豬,是我指使我婆娘賣的,她那小白臉也是我指使她養的——呸!反正,惜丫頭不會變,你給個機會讓她好好解釋……”

“沒什么好解釋的!”耍槍的說,又催他:“你走不走?你不走,就爛這里得了!”

李元惜趕來時,兩人仍在罵罵咧咧,她突然有說不出的委屈涌上心頭,下了馬,向著二位抱拳:

“教頭,小叔!”

耍刀的聽了這聲呼喚,嘴唇哆嗦,眼里頓時蓄滿淚,掉頭就向李元惜大步走來:“惜丫頭,我的惜丫頭,快給小叔……”

倏忽間,長槍的槍頭頂住了他的后脖頸。

耍槍的罵:“再往前,老子剮了你!”

小叔也罵:“你娘的!你要威脅人,姿勢還不對,你好歹到我前頭來,要不,你看我往前一步,不就破了你的招了嘛。”說著,往前又大步跨出去,那長槍立刻在他腳面上狠敲一下,沖上前去,槍頭頂在李元惜喉前。

青天白日下,京城的街道上出現這種殺人的架勢,簡直是叫過路的路人嚇一跳,紛紛躲開些,附近軍巡鋪的鋪兵正巡邏至此,嚇得趕忙按住腰間的刀,他們認識李元惜,便張口大喊:“李管勾,不要怕——”

同時恫嚇二人:“李管勾如今是長公主結義皇妹,你二人若敢傷她分毫,怕是腦袋也不想要了!”

李元惜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可真奇怪,鋪兵們怎的就會認為她會害怕?到京城的這兩月,她做的事,哪一件讓人誤會她會害怕?

即使長槍頂在她喉頭,卻渾然沒有一絲半點的殺氣,對面的人根本不想殺她,甚而說,對她愛得熾烈。

可她明白,自己確實害怕,不是怕這長槍,而是怕他的目光。

“鐵壁軍蒙大難,十人出戰只有兩人得歸,將軍為國死節,何等壯烈,萬不想,你竟在此過著你悠然自得的好日子!”

他大聲斥罵,路人們紛紛愕然:鐵壁軍,將軍!他們似有些醒悟,又醒悟得不徹底。

那小叔連忙勸他:“別動不動就嚇唬人兒,這是京城不是金明砦。嘖,你瞧你瞧,咱惜丫頭的脖子都給你扎出個血洞洞了……”

“閉嘴!”教頭這下動了怒,大雪紛飛之時,鐵壁軍在金明砦被元昊內外夾擊,如同案板上的魚,任西夏兵馬屠·殺宰割,將軍死時,負傷之重,已成血人,梟首掛砦門,金明砦轄下十八砦從此白日縞素。

教頭與李家,原本也是同族,論輩分,李元惜得叫他一聲伯伯,伯伯的太爺爺曾是唐朝武狀元,習得一身冠絕天下的好武藝,族內幾輩人都傳習武藝,不敢懈怠,到教頭時,李士彬愛他的本事,左請右請,好說歹說,使出十二分的誠意,把人請到鐵壁軍中授武,做了教頭。鐵壁軍作戰驍勇,就有他天大的功勞!

他與李士彬從幼年時便相識相知,一同長大,李元惜自小就被丟進軍營,跟著大小伙子一塊摸刀摸棍,他如何沒費盡心思,去愛她護她?

只是家國戰爭,死傷太重,他無數次地想,倘若李元惜在,倘若再有一個鐵壁軍將士在,金明砦或許不會丟,李將軍或許不會身死。

長槍太重,沉得他幾乎扛不動,他又不敢收手,生怕李元惜更近一步。

倒是那小叔,是十八砦中的小砦主,與李元惜有點遠親,十八砦中,李氏一門幾乎絕種,他對李元惜,只有迫不及待又洶涌的愛,沒有怨,更沒有恨。

“惜丫頭,你教頭就是太傷心了,你別放心上……”小叔關切地勸李元惜,教頭察覺自己掌控不了局面了,長槍向后一頂,將李元惜逼退一步。

他兇狠地劃清兩人間的界限:“你不再是鐵壁軍一員,別再跟著我!”

言罷,一把拽起小叔的手臂要撤。

“延州戰事如何?幸存的五萬鐵壁軍,可好?”李元惜急忙問,教頭頓了頓,沒回答,倒是小叔一邊被人拉拽著只能快走,一邊揚起手臂招呼她:“鐵壁軍又上戰場了!惜丫頭,咱們金明十八砦要給你爹報仇啦!你放心,我遲早把這個倔教頭給你綁到面前去——”

完后,又教訓教頭:“你這沒大沒小的,我好歹是個砦主……”

看著兩人罵罵咧咧地消失在人群,李元惜的情緒有些繃不住,但看著向她走來的鋪兵,她又被迫地收好情緒。

“李管勾,”一個鋪兵懷著敬仰之情,從懷里掏出塊白絲綢的手帕,遞給她,又指了指脖子:“出血了。”

那長槍槍頭的確刺出一個小的傷口,但并非讓她覺得疼痛,而是像一個漏風的小口,緩慢地釋放著淤積胸口的郁悶。

手帕上繡著鴛鴦,她明白,這是鋪兵心上人送他的禮物,如何好拿走?

“不用了,不礙事。”她將手帕還給鋪兵。

于鐵壁軍而言,她李元惜不過在京城茍且偷安罷了。李元惜落寞地牽了馬,避開人流,卻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去。

街道司嗎?萬怡街嗎?亦或是都水監?

是了,她有了個絕好的去處。

冷院!

但躲避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逝,她是街道司管勾,怎么能輕易退縮?

主站蜘蛛池模板: 高碑店市| 牙克石市| 康平县| 六枝特区| 达拉特旗| 镇赉县| 宁阳县| 大足县| 聊城市| 牡丹江市| 闻喜县| 星子县| 阳原县| 阆中市| 芮城县| 漳州市| 大港区| 张家港市| 博爱县| 滨海县| 安达市| 班戈县| 渭南市| 神木县| 定西市| 黄石市| 安达市| 新昌县| 民县| 青河县| 尼木县| 邳州市| 谢通门县| 万宁市| 浦北县| 盐池县| 四子王旗| 广丰县| 保康县| 阿合奇县| 磐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