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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此非長久計

  • 大宋青衫子
  • 陸殼兒
  • 3262字
  • 2024-03-01 13:20:14

五更后,帶著漫天星辰,出南熏門的一百青衫全數還衙,小左在衙司門前迎著,打人還沒到她面前,一股難聞的氣味便熏到她面前,隨著聚集的腦袋越來越多,氣味越來越重,好像把可供呼吸的新鮮空氣都擠走了似的,叫人心肺著了火般難受。

“左姑娘,有飯不?”雷照沖在最前,揉著肚子問,沒等到小左的回應,抬腳跨進門檻往庖廚跑,小左好不容易才攔下他和一眾饑腸轆轆的青衫。

“著什么急嘛,你們這個臭烘烘、臟兮兮的樣子怎么吃飯?帶干凈衣服了沒?”

牛春來餓地早是前心貼后背,他本想去早點攤花十文買兩張餅充饑,為著省錢才忍下來。如今,飯菜香幾乎要撓翻了他的腸胃,便勸小左先讓大家吃飽了再說。不想小妮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主意倒挺硬,“不成,飯是干凈的,可被你們吃了,你們跑肚拉稀怎么辦?我給你們備了熱水,快,去洗個澡,換上干凈衣裳。”

她一個弱小的女子,像趕羊群似的將壯實的漢子們趕去庫房,取了那些還能用的瓢和桶,去庖廚打了滾熱的沸水,混著井里汲來的涼水,一盆盆、一桶桶地分發開去,時不時地她還要高聲囑咐:“洗干凈了的,自己端碗去盛飯——早飯是施廚娘一班子做的,大家品著,合口味,咱街道司的一日三餐就拜托他們啦。”

京城處處都好,尤其是人才匯聚,服務良多。小左正為街道司一百人的吃飯發愁,就有人登門毛遂自薦。帶頭的人通常是師傅,后面跟三四五個徒弟,稱作一個班子。且不止一班人來,短短一個時辰內,小左就接待了四班廚師,其中數這施廚娘最貼心,不僅人來了,還帶來了自家田地里新摘的早春蔬菜。

“您不滿意,我免費為咱街道司做頓飯,就當我一個大宋子民對你們青衫子的感激!”施廚娘很是爽快,沒把自己當外人,管其他班子自夸些什么,自行先系了圍裙,綰起秀發,把自己收拾利落,精精爽爽地帶著菜刀進了庖廚,叮叮當當就開干。這會兒也是和善地張羅著青衫們吃飯,管小左有沒有應承她什么,先借機向大家介紹自個兒,留個好印象。

在京城,這樣的廚娘不少,但少有這般會來事的。

“八歲就開始學做飯了,十七歲在朝官府上做了廚娘,里面人才齊聚,咱只是個給大蔥雕花的,后來不小心傷到了手指,雕不上檔次了,咱就做了江湖廚娘,帶著一班徒弟,瀟瀟灑灑,自由自在。”她回應著青衫們的好奇,將受傷的左手大方展示給大家看,原是手指僵硬,難以彎曲,引得大家都痛惜了一回。倒是施大姐看得開,又去招呼徒弟把剛出鍋的瘦肉粥抬到庖廚外。

這一鍋香噴噴的飯菜還沒落地,青衫們便猶如離弦之箭,一擁而上,撈的撈,搶的搶,就差腦袋直接扎進鍋里,騰騰的熱氣都沒來得及散開,鍋里已是一粒米不剩。

即便如此,仍有動作慢的青衫沒吃上飯。比如董安,雷照都來回四次了,他的碗里連口湯都沒。

小左抓住雷照,雷照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急地直瞪眼:“左姑娘,俺搓洗干凈了!”

“是,面上洗干凈了,眼窩里還臟著呢。”小左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雷大哥,不是我說你,你肚皮都鼓成球了,還能吃得下?我可是聽青衫們議論,你因為吃得太飽,一到南熏門就吐了個七葷八素。街道司又不會餓著你,你何必那么作踐你自個兒的身子?煩勞你去給火塘里多夾幾塊碳,再多燒幾桶水——后面還有很多兄弟沒洗呢。對了,姐姐和師爺人呢?”

李元惜和周天和正在正堂內議事。

昨夜清掃南熏門,街坊百姓全數稱贊,街面也確實潔凈,街道司的名聲和青衫形象開始逆轉,成效良好。尤其是半路殺出個侯明遠,每想起他跳梁小丑似的叫喚,最后卻被百姓罵回去的窘相,她便覺得大快人心!

周天和將涼涼的冷水潑到干燥的臉上,舒爽極了。這一趟任務,可真是累壞了這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富家公子。

“這么說,大人對清掃南熏門,是很滿意咯?”他問,“大人挑選的都是氣力上乘的壯士,平日里哪怕是背百八十斤重的石塊也不在話下,可為何輪到清掃南熏門便分外疲憊?”

察覺到周天和話里有話,李元惜頓時收住笑容:“你是說?”

“明明用心去掃,卻總也掃不干凈,只得返回去再掃一遍。如果不加禁止,有人會把穢物直接掃進暗渠,暗渠更是堵塞,水流不進,反而漫出,淌到街面,本打掃干凈的路段再次被污。如此,一個時辰能做完的,兩個時辰去做都是緊緊巴巴。大人認為這是什么原因?”

周天和循循善誘,激發李元惜也憶起南熏門路段清掃時的問題,穢物難鏟難掃,又會把器具弄得臟不可用,幸虧有圍觀的百姓提醒他們,可以往上潑灰撒土,這才解決了問題。

“明顯,這是因為青衫缺乏掃街經驗。”

“正是!幸好的是,今晚一百名青衫齊上陣,人數的充足補充了經驗的不足。”

今夜,在靠近殺豬巷的老鴉巷口,周天和還遇到一位老熟人——萬怡街典鋪的許萬年許掌柜!許掌柜本是去落魄富商家相看一件藍田玉枕,聽得大門外熱鬧,便好奇地出門觀看。一看,百感交集。李元惜話無空話,昨個兒還在萬怡街發布招募公告,今天就領了青衫來掃街,這叫他很歡喜,趁著高興勁,他出巷口再向馬軍衙街去瞧,壞了,從馬軍衙街到殺豬巷不過一里地,居然擠了幾十顆腦袋一起揮汗如雨,他便又緊跟著有些失望——這不是浪費勞力嗎?

許家太爺曾參與修建東京城的大工程,太宗朝時,便做了街道司的大師傅,專門教授青衫們清街補路的技巧。許掌柜當下拉住周天和,連著問了幾個問題,最后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所在:“街道司需大師傅來教導青衫清街修路的本領,如此,南熏門任務至多用二十人足以。”

李元惜細細揣摩著這個數字,許掌柜說得不錯,街道司青衫滿員時有五百名之多,管治京城仍顯人手不足。如今街道司只有青衫一百名,難道這一百名全部要用在南熏門至殺豬巷每日一次的清街中嗎?若如此,她在萬怡街宣布街道司將使京城改頭換面,便果真只是假想和空話了。

思緒至此,方才的興奮之情已全然不見,她鄭重地坐回高椅:“此非長久之計,師爺之見,該當如何?”

“人。”

“人?”

“大人還需點睛一筆,死了多年的街道司才能徹底復活。這人便是,大師傅!”

在聽得許萬年提醒后,周天和趕忙說出計劃:“我自小長在京城,穿街過巷地走動,倒是也認識幾位前輩,但諸位年事已高,實在不便行動,許掌柜倒是也能說出幾位,我當立即著手去辦。”

李元惜自然點頭應允,除此之外,她把自己觀察到的街道司用人制度的弊端也向周天和探討:“太宗朝時,南熏門需二十人清掃,二十人在街道司內分組管理中,自由分組,且無監巡官,人員流動不固定,調動起來混亂遲緩,弊端明顯。我想在此基礎上,實行軍營管理規制。”

按李元惜的想法,這一百名青衫應劃分為兩營十都二十隊,她只任命兩位營長。接下來,營長選都長,都長選隊長,逐級管控,最終人選交由她審看,同意便可任命。

“你覺得怎么樣?”

“按軍中規制來管理青衫?”周天和起身,邊踱步,邊捻著下頦思忖,忽然抬起頭,咄咄地盯著李元惜:“大人來自軍中?”

“曾在軍中謀事。”

“那最好不過!”他興奮地攥拳:“大人既然這么說,想來心中已有合適人選,無論是誰,我定然全力支持。時候不早了,大人可先行小憩,天亮后即可定奪任命!”

此刻,天際微亮青白,富柳巷外隱隱約約傳來早市的熱鬧。街道司卻鼾聲陣陣,青衫們睡地天昏地暗,連個值守的人也沒有。新來的廚娘施家班子留下兩個小徒洗刷鍋具,其余人趕赴下一處庖廚。一個小徒揉著酸困的臂膀抱怨學做廚子太累,另一個小徒叫他多想想施大娘。

“施大娘學做廚子時,只有八歲,你同樣長著手腳,如何不如個女人?”那個小徒開導他。話粗理不粗,李元惜從窗口褪下,又去帳房,沒進門就聽著算盤珠子噼噼啪啪作響,小左還輕聲念叨著:“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什么都想買,什么都買不起,該是讓她再去找孟相公了。”

別的還好說,單這“孟相公”三個字,就激得李元惜頭皮一陣發麻,趕忙掉頭去后院寢房,臥床休息去了。

可躺著只是肉身不動,思緒卻天馬行空地亂飛,首要想到的,是與孟良平的半年賭約,五百兩銀子眨眼就沒了,賭約卻是扎扎實實存在的。

眼下青衫都還是外行人,還需周天和在京城多走動,尋覓可靠的大師傅,把她的隊伍操練起來。

剛琢磨著計劃,忽一驚悸,人已經醒了。窗外天色大亮,陽光正好。小左恍若只歡快的鵲兒,撲進門來,眉飛色舞地報喜。起初李元惜還以為必然是度支司愿意下撥銀子這等的大喜事,待小左又抿著嘴,似是要說出“孟”這個字眼時,李元惜自知自己猜錯了,冰碳置腸,白眼已經翻出去了。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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