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小葉舟布局
- 大宋青衫子
- 陸殼兒
- 3334字
- 2024-03-01 13:20:14
她拿了筆墨,鋪在桌上,請孟良平計劃。
果如她所想,孟良平早將計劃了然于心,見她行動如此痛快,自己也受到了鼓舞,馬上執(zhí)筆蘸墨,在紙上草畫城外河道圖,其中碼頭特意標注出來,那些地方均有三司和大理寺駐軍,堤岸司從中協(xié)助,不成問題,因此,孟良平將李元惜布置在碼頭附近的水面。
“你安排嘴巴嚴實的心腹,假扮成小販,駕船在這里販賣瓜果湯餅,借機篩查客船,一旦發(fā)現(xiàn)蹊蹺,立即通報我,并要秘密尾隨,防止鹽販中途潛逃。”孟良平說道,見李元惜盯著紙直皺眉頭,便問是否聽明白了。
“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李元惜將紙折起來,放進袖內(nèi):“董安、靳長生就能做這事,我撥出二十名青衫專做此事,但街道司只有一艘船,且每日都務(wù)必往來拱宸門街和糞場,無法挪作他用……”
回到街道司后,李元惜立即拿出花名冊,開始點名。小左不清楚什么事,但李元惜說的是秘密派遣,她便心領(lǐng)神會,立刻配合著李元惜調(diào)動人事,將董安、靳長生等十名青衫全部叫進正堂聽吩咐。對外只說糞場人手不夠,需要他們?nèi)ブг稳兆印?
李元惜展開孟良平草畫的部署圖,將他的計劃告知給眾青衫,分配任務(wù)下去:“你們要打扮成尋常小販的模樣,乘船分散到城內(nèi)外河道各處,目的只有一個,一旦見到空中放藍色煙火,便要留意掉頭的船只,點燃這支紅色焰火,并要想方設(shè)法尾隨船只,不放跑船上任意一人。船和蔬果,都水監(jiān)會為你們準備,你們需立刻前去,接手船只。”
“這本不是街道司該管的事,但街道司必須配合都水監(jiān),都水監(jiān)又務(wù)必配合大理寺,大理寺直接對官家負責(zé)。”李元惜將回衙司途中置辦的高空焰火和匕首一一分給他們:“我不想騙你們,你們要面對的,可能是窮兇極惡之徒,匕首防身,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擅動,置自己于險境。”
沒想到西夏私鹽這般快就瀕近京城。
當(dāng)天夜里,孟良平便送來消息,汴河已放進一艘運送生石灰的貨船,雖是貨船,但相對京城吃鹽的量來說,載貨量仍然太小,他與大理寺、三司使一致認為,此船應(yīng)是放進來打頭陣的,用來查探宋廷是否警覺。
大理寺暗中跟隨,發(fā)現(xiàn)貨船將生石灰卸貨入庫后,按兵不動,行為反常,因此決定,現(xiàn)今河道及河面上的部署仍當(dāng)存在,且應(yīng)更謹慎,以逸待勞,以靜制動,且看西夏到底作何動作。而大理寺,也會派出密探,去打聽西夏運鹽船的動靜。
董安到了約定的地點,和都水監(jiān)差遣的堤岸司管勾秘密見面,領(lǐng)走了五艘輕快便捷的小葉舟,又按著部署圖,將自己和余下的九名青衫分為兩人一組,一組分一只小葉舟,分出活動的范圍區(qū)域。
這天夜里,大家都很不適應(yīng)在船上賣果子,有的不敢叫賣,有的暈船,有的算不清賬,還有個被強喚到一艘花坊上,給人家擦了半個時辰甲板,賺了三十個小銅板。
青衫們都不明白為什么,街道革新剛開始,正是大量用人的時候,自己不去修街補路,萬怡街上折騰個熱鬧,忽然來賣什么蔬果,李元惜還弄得神秘兮兮,叫他們好生奇怪。
但李元惜和董安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多嘴,他們也只好不說,悶悶不樂地繼續(xù)做個小販,坐在狹窄逼仄的小葉舟里,從晚蕩到早,還得繼續(xù)干。其中辛苦,不是一兩句能說得清楚的。
李元惜雖不能同他們一道做事,卻也明白眾人的心思,待第二日晌午,董安抽空回衙司匯報狀況時,李元惜便囑咐他,一定要細心,還要當(dāng)心。演尋常小販,一定要注意逼真,千萬不能胡亂敷衍,讓別人看出端倪,暴露了自己。
她最擔(dān)心的,是有心人會密切注意河上動靜,一夜之間,河上出現(xiàn)這么多生面孔,萬一引起他們的警覺,恐怕不會是好事。董安他們兩人乘一小葉舟,盡量分散開來,也是出于這種考慮。
“大人放心好了,我們都注意著呢,咱京城人做生意靈活,到河上謀生的人多,沒人在乎,更不會生疑——嘿嘿,大人,你猜怎么著?我在河上賣果蔬,最大的感想是,咱大宋是真富饒啊,那汴河船來船往,沒一時是安靜的,我們一船果蔬,很快就賣完了,生意不知道多好呢,也無怪人說,只要在京城動起來,就沒可能餓死。”
說著,董安得意地從懷里取出個錢袋子,撐開口袋,就要把那嘩啦作響的銅子兒給桌面上倒,李元惜連忙制止:“賺來的錢,你們拿去自己用,該吃吃,該喝喝,不用再向小左交待。”
董安扭頭,看著旁邊撥弄著算盤的小左,憨笑著:“左姑娘,這成嗎?”
“姐姐說成,我這里就成。董大哥,你盡管拿去犒勞兄弟們,我們清楚,你們很辛苦,這點小錢不算什么,咱們大事辦好最要緊。”
董安開心地掖回錢袋去。待他走后,李元惜卻心緒難平,她來回踱步,小左向她抬了一眼,放下手里的動作。
“姐姐,你就放心吧,董大哥最擅表演,這事交給他辦最穩(wěn)妥。”她安慰說,李元惜搖搖頭,她只是從董安聯(lián)想到了西夏私鹽。
“我不擔(dān)心董安,我是憎惡張元卑鄙,西夏貪婪。”她解釋說。
西夏如何貪婪,小左已經(jīng)見慣不慣了,但是“張元”這個名字,聽著卻很新鮮,上次談?wù)摚瑑扇藨?yīng)該還是在延州,主君李士彬講起的。張元是西夏的國相,帶著一幫草莽土匪,學(xué)著宋人處理政事。
當(dāng)時,元昊的畫像被傳到邊塞眾位將軍手里,一同來的,還有張元的畫像,氣宇軒昂,看著頗有點貴氣,李士彬說他是糞水吃多了的蒼蠅,臭得貴氣,他更是叫人請了神婆,變著法地給元昊、張元下咒,雖然清楚不管用,好在解氣,將士們把燒完的灰燼都化了水喝,說是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其余的,小左便沒有太清晰的記憶了。不過,李元惜在這時候提起張元,恨得咬牙切齒,不知是因為鹽,還是在鹽之外,還有別的緣由?
“姐姐,張元……和孟……”小左試探地問,還沒說完,李元惜就撲前來捂住她的嘴。
“我會跟你細說,但不在這里。”李元惜見時辰差不多了,就叫人來換班值夜,帶著小左往后院寢房去。
“你聽著,我跟你說的事,在真相公布之前,不準再向第三個人吐露半個字。”她邊說,邊認真查探了番周圍的環(huán)境,待進了寢房,也是輕聲細語,盡量簡潔地將孟良平所講的秘密轉(zhuǎn)述給她聽,小左不禁恍然。
沉默半晌后,她忽的像跑進了一個被人忽視的小胡同。
“姐姐,這可是孟相公不能告人的大機密,如何單告訴你了?”
“他需要我。”
“喔,他需要你啊。”
小左話說得陰陽怪氣,人也跟著壞笑起來,李元惜起先不懂,領(lǐng)悟到了,登時羞臊紅了兩只臉頰。
“好你個小左,拐著彎的說壞話。”小左咯咯笑著起身拾了桶:“姐姐好不講理,那壞話明明是你說出口的,怎么能怪我呢。好了,時辰不早了,我打水給你洗漱。”
“我去。今天換我來伺候你。”說著,李元惜奪過小左手里的水桶,往庖廚去打熱水。借著這個由頭,她才走出憋悶的寢房。夜里風(fēng)清月白,衣袂隨風(fēng)輕起,送進涼來撫過濕粘的皮膚,她也只是覺得瞬間的爽快。
孟良平顯然已把她當(dāng)做最信任的人,他之所以如此待她,果真只是因為需要她嗎?
呼吸滾燙,燒得人心煩。李元惜便在井里吊了桶涼水,在院里簡單沖洗了下臉和腳,又去打了熱水,提進寢房,丟到小左面前。這小丫頭得意洋洋地看著她,仿佛拿捏住了她的一件不得了的秘密。
李元惜掐了把她粉嘟嘟的臉蛋:“我跟你說實在的。”
“你說。”小左眼睛里閃著光,李元惜伸進水桶里,手指抓了一把水,突然抽出沖她花灑開去,引得小左騰跳起來:“你好好說事,干什么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別以為你七竅玲瓏心,我看哪個竅都缺心眼。再胡思亂想、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兩片嘴唇切下來涮鍋吃。”李元惜故意嚇唬她,小左朝她做了個鬼臉:“哎喲,我好怕怕哦。”
看她拿那賤痞子樣來挑釁,李元惜也作勢去去刀,她并不是真要去切她的嘴唇,大可能是要拿刀打她屁股的。小左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似的,當(dāng)下就撐開雙手捂著屁股,跑到水桶旁,提了把椅子坐下,先把屁股藏好了,又把兩腳往熱水里一插,嚷嚷著:
“不行不行,閨房不能動刀,動刀容易來月事。”
李元惜最討厭來月事,那幾天干什么事都不得勁,心情又煩躁,看什么人都不順眼,還得時時刻刻警惕會不會不小心在褲子上現(xiàn)紅。
初經(jīng)月事的那一年,娘哄著她,女孩的月事是被個老神仙掌控,老神仙打開了女孩的鎖,月老才能找得到她,觀音也能送子給她。娘的這一番解釋可謂溫柔至極,李元惜卻燥得五臟六腑的火氣都往上冒,還說要真有這么個神仙,她一定拿他包了餃子!
可這一番說辭還是叫李元惜記住了兩個人:月老和送子觀音。
小左這個時候提月事,她就想起這兩個人,一想起月老,不由得又想起以前做的夢,孟良平做了她的新郎。如今又做了孟良平最信任的人,好巧不巧的,似乎真有什么神仙將她向孟良平推——難不成,她李元惜果真繞不開孟良平嗎?
想到這里,李元惜真急了,丟下刀就來捏小左的嘴:“你又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