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俱

作者簡介

程俱（1078—1144），北宋官員、詩人，字致道，號北山，衢州開化（今屬浙江）人。以外祖鄧潤甫恩蔭入仕。宣和三年賜上舍出身。歷官吳江主簿、太常少卿、秀州知府、中書舍人侍講、提舉江州太平觀、徽猷閣待制。詩多五言古詩，風格清勁古淡，為文典雅閎奧，為世所稱。著有《北山小集》。

原文

吾宗伯寓[26]世家浮梁。浮梁山水之勝名鄱陽。紹興七年，伯寓以提舉太平觀[27]歸里中二年矣！始治第室[28]龍潭之上，以據山水之會。舍之東有山曰“洞靈”，鄱水出焉。行三十里為龍潭，釀[29]而為渠，映帶左右?，b琮演迤[30]，宛轉成趣。淺有蓀芷[31]，深有蒲荷。茂林豐草，陰翳藿靡[32]。作亭其上，曰“漫吾”。躊躇四顧，百里內奇峰秀巘，間見層出。而伯寓猶以為未足也。又為閣東偏，以盡登覽之勝，而名之曰“飽山”。以書抵予，道其詳，屬予為之記。予方抱末疾，心志凋耗[33]，未能也。其后伯寓書來，必以記飽山為言。予惟伯寓少長游學于上庠，壯而仕于朝廷，方其形疲于道路之阻修，衣敝于京汴之塵土，心勞于聲利之畏途也。夢想龍潭之上，而邈在千里之外。其于故鄉山林之勝，猶饑渴者之于食飲，未嘗須臾忘也。今以辭劇[34]就閑之故，得徜徉食息于其間。不離廣廈之中，幾席之上，仰而觀，俯而聽。所以快心滿意悅耳目而還舊觀者，從容自得于指顧[35]之間。宜其樂而不厭也。雖然，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山林之士往而不能返，其為失中道[36]而囿于物[37]等耳。伯寓少年力學，自奮方大。比兩學[38]三舍[39]郡國賓興[40]之士，而褒然[41]為第一。取榮名，躋顯仕，如拾地芥。伯寓非無意于世者也。進而用于朝廷，區區嘗有納忠陳善，愛君許國之心。又非恝然[42]如秦人視越人之肥瘠[43]者。況上方勵精嘗膽，專任兼聽。修庶政，整六師，將以復大烈[44]而成中興[45]，蓋求賢用吉士之時也。如伯寓其能久自放[46]于山林乎？浮梁饒屬邑也，饒歙開化諸程系皆出黃墩[47]陳安西將軍司空忠壯公[48]之后。予與伯寓生同姓，系同出，仕同朝，志同道。初隸職道山[49]，后以給事中[50]中書舍人[51]對局東西省[52]，又同僚也。以伯寓之質厚端諒[53]，予之蠢愚狷介[54]，其質性疑若異趣[55]，抑臭味[56]同也。故樂為之記，因以見其出處[57]之概焉。

紹興十四年甲子七月

簡析

這篇《飽山閣記》為程俱受程瑀囑托而撰寫的。兩人同宗，同僚且同道，為多年至交。程瑀因屢次上書言事，得罪當道權貴。紹興七年，以提舉太平觀歸故里，實為賦閑居家。為排遣心中郁悶，便于龍潭之上興修宅第，先后建起漫吾亭與飽山閣。程俱深知好友內心深處的矛盾與悵惘，于是在描寫龍潭周邊優美的景色之后，便于“出處”二字上著筆，對好友進行開導與勉勵。一方面，他指出程瑀多年奔波于宦海，“形疲于道路之阻修，衣敝于京汴之塵土，心勞于聲利之畏途”，內心也會自然而然地懷念故鄉山林之勝，“猶饑渴者之于食飲，未嘗須臾忘也”。但另一方面，程瑀少年力學，志向遠大，胸懷拳拳納忠陳善，愛君許國之心，骨子里并“非無意于世者也”。其流連山水，徜徉煙霞實乃不得已之舉。而當今“上方勵精嘗膽，專任兼聽。修庶政，整六師，將以復大烈而成中興”，正值國家求賢用士之時。程瑀應該不會“久自放于山林”，而必定有施展才干，實現其抱負之時。文章敘議結合，情景交融，處處流露出對好友的理解，關切與勉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