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太陽高掛天空，天氣悶熱難當，空氣也很干燥。

“正午已到，啟航祭船！”

岸上的村民并沒有敲鑼打鼓或者擺祭臺，只是面帶著微笑目送著他們走遠。應該是說目送著船走遠。

當船飄離的那刻，村民們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都在默念著什么。

蘇曼沙眼力非凡，但是耳力相對于較弱。

她道：“師兄你快聽聽他們在說什么。”

陸俞聞動了動耳朵：“他們說……”

“說什么？”

陸俞聞臉色微沉。

“他們在懺悔，說我們不要怪他們，他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希望我們死后不要變成鬼來作亂。”

“村長卻說，被仙湖吞沒的人，生生世世會困在島底。魂魄是不會跑出來的，讓他們放心吃肉，那……”

他輕咳道：“賤人的封印這次會更加牢靠。”

蘇曼沙沒忍住罵了聲操。

陸俞聞眼眶睜大。

她連忙雙手合十向祖師道歉。

媽的，功德又減一。

水溫逐漸偏冷，湖面從淺藍逐漸變成黑藍，肉眼可見的分層。

顏惻妄道：“他們口中的賤人應該是神龕里畫像上的女孩。也就是那個女妖。”

燕度問道：“那他們所說的吃肉，是字面意思，還是更深層次。”

蘇曼沙不敢細想，總覺得滲人。

‘哐哐哐’

“是船艙里發出來的聲音。”陸俞聞起身進去。

燕度四下觀察：“這里只有兩間臥房，倒像是地窖發出來的。”

敲擊聲越來越大，還夾雜著微弱的救命聲。

蘇曼沙趴在地上貼耳道：“確實是地下發出的動靜。”

顏惻妄腳尖蹭了蹭地板，偏頭道：“蘇曼沙，那里。”

她順著顏惻妄的目光到桌子下面，過去推開道：“地板上有個環。”

“那還不趕緊拉開，好讓燕王子一家團聚。”他說的頗有些陰陽怪氣。

燕度目光沉了沉。

蘇曼沙用力拉開地板：“能不能好好說話。”

顏惻妄抱著肩沒搭腔。

地板剛開個縫隙，里面猛地竄出個人，急切猛烈，嘴里還不斷發出怪音。嚇得蘇曼沙后退幾步去摸腰間的子午鴛鴦鉞。

顏惻妄目睹完，似乎帶著些嘲笑意味。

蘇曼沙摸了摸鼻子，上前問道：“姑娘，你怎么在地窖里？”

這女子穿著打扮像是瀝豕村的人，只是瘦骨如柴，渾身臟兮兮的，還有股難聞的味道。

她瑟瑟發抖道：“我、我是被、被村長扔進來的。”

陸俞聞見她緊張，于是安慰道：“別害怕，我們是來幫你的。有什么盡管說。”

這女子看了眼陸俞聞，不由得臉頰飛紅。當她的目光看見不遠處的燕度時更是一愣，尤其是看到顏惻妄，瞬間呆住了。

怎么會有如此好看俊美的男人，還有三個。

蘇曼沙看她發愣，見她的眼神停留在顏惻妄身上，隱隱有一見鐘情的意味，忙擋著她的視線不讓她陷得太深：“村長為什么把你扔到這里？”

她回過神，臉頰發燙道：“因為我不愿意嫁給村長的傻兒子，瀝豕村由村長做主，他說我既然不聽他的話，那就沒必要留在村里了。”

陸俞聞道：“那你的父母呢？他們也在船上嗎？”

她似是冷笑，搖頭道：“他們在家。”

陸俞聞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姑娘怎么稱呼？”

“趙彤慧。”

蘇曼沙說：“這地窖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她搖頭道：“沒有了。”

陸俞聞看了眼燕度：“你知道這艘船是做什么用的嗎？”

趙彤慧擦了擦臉上的灰塵：“知道，祭祀用的。”

陸俞聞說：“祭祀誰？”

趙彤慧把臉擦干凈后，搓著衣角道：“祭祀，神女。”

她是問一句答一句，一句多余的也不說。

燕度急躁地上前道：“你有沒有見過跟我穿著相同的人？在哪里見過？什么時候見的？他們現在在哪里？”

他氣勢外放，眼神危險。嚇得趙彤慧渾身發抖，哆哆嗦嗦愣是說不出話。

陸俞聞安撫地拍拍他的背。

燕度這才收斂了氣息：“抱歉，我只是太擔心我的父母兄長。”

趙彤慧表示理解：“我見過跟公子穿著打扮相似的人，他們……”

燕度急切道：“他們在哪！”

趙彤慧不敢看他，囁喏道：“他們在前一天就被送上了船，祭神女了。”

燕度突然眼底發黑，眼眶溢滿了淚，昏了過去。

陸俞聞忙接住他，打橫抱起，走向臥房。

顏惻妄嗤笑。

蘇曼沙道：“你去洗洗，我給你拿件衣裳。”

趙彤慧滿臉淚痕地點頭。

顏惻妄道：“重點還沒問到，暈的真是時候。”

蘇曼沙扔了符紙，念完咒語，接住衣衫道：“少猜忌別人，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

顏惻妄看她：“什么。”

“人有千面，有二百零六骨，有一萬八千相。你所看到的并不能構成萬分之一的他，或許只是你想看到的，又或者是你的倒影。”

顏惻妄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嘴角彎出的弧度涼得堪比冰雪。

蘇曼沙拿著衣服去了小艙房。

夕陽已經下沉，月亮蒼白地露出，浪花洶涌澎湃地打著礁石。

蘇曼沙在甲板上用同觀之眼觀察湖底，看完后，她只能說不愧是水黑則淵。

她還沒看出個所以然，里風亮道：“蘇蘇，來船艙。”

她應了聲。

船艙里只有陸俞聞和趙彤慧，她問道：“燕小王子還沒醒嗎？”

陸俞聞給她倒了杯水：“他說有些不舒服，想再睡會。”

蘇曼沙接過：“顏惻妄去哪了？”

陸俞聞還未開口，趙彤慧卻道：“顏公子說想去底層瞧瞧。”

她倒沒說什么，不料她又道：“姑娘想問什么請快些說。”

蘇曼沙微愣。

陸俞聞道：“這仙湖下面到底有什么？”

趙彤慧說：“據說，這湖下有建筑物，還有成千上萬的立尸。”

蘇曼沙插話：“那跟神女有什么關系？”

趙彤慧低了低頭：“神女誕生在仙湖，護佑瀝豕村村民長命百歲，千秋萬代。”

千秋萬代？

這個詞怎么用到這里有些怪。

蘇曼沙打算直奔主題：“村長所說的吃肉是什么意思？”

趙彤慧沒看她：“吃肉就是吃肉，姑娘總不會沒吃過肉吧？”

她的語氣不太好，蘇曼沙心里倒沒不舒服，只是覺得有點莫名。

陸俞聞道：“趙姑娘，此事絕非你所說的那么簡單，事關生死。請你務必如實相告。”

趙彤慧挽了下鬢間的碎發：“公子，我確實不太知道，就是到了吃肉的時間，我們會到大祠堂吃而已。其余我真的不了解。”

她沒敢看陸俞聞。

陸俞聞笑了笑：“趙姑娘不必緊張，你們為什么要祭祀神女？”

趙彤慧語氣越發低：“我沒緊張，是為了鎮壓、鎮壓，神女。”

蘇曼沙道：“你方才不是說神女是護佑村民的嗎，為什么要鎮壓？”

趙彤慧有些不耐：“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先知，我哪知道這么多。”

陸俞聞略略皺眉。

‘轟’

船身狠狠一晃。

蘇曼沙摔倒時用術法護了下趙彤慧，她滾到了船角。

陸俞聞喊道：“蘇蘇，有些不對！”

他之前用結界護著船身，現在有人破了結界。

蘇曼沙跌跌撞撞起身到艙外，蒼穹已經褪成玄色，而船急速地朝著深淵駛去。

船上有內鬼？還是……有第六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