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045年，青銅樹的根系已穿透環形大陸的地殼。十七歲的葉蓁站在基因樹下，看著自己手臂上浮現的甲骨文——那是昨夜在圖書館偷讀《商王武丁占卜記錄》時觸發的遺傳記憶。樹根滲出的銀色汁液在她掌心聚成蝌蚪狀，映出三千年前景廷里龜甲燒灼的裂紋。

「又在偷接祖先記憶？」巡邏的城衛隊長按住劍柄，那是用龍雀刀殘片重鑄的「新·玄鐵」，刀柄螭紋正對著葉蓁手臂上的甲骨文生長，「議會禁止私自解鎖第四紀以前的記憶碎片。」

葉蓁后退半步，腳踝上的銀鈴發出空靈回響——這是用拉美西斯權杖上的圣甲蟲寶石改制的抑制器，卻無法阻止她瞳孔里突然閃過的金字塔光影。她看見隊長的頸后有淡青色紋路，那是蘇美爾泥板記載的「吉爾伽美什的哀傷」，屬于被議會列為禁忌的第三紀記憶。

與此同時，在青銅樹頂端的「世界之眼」觀測站，林墨琛的投影正在凝視全球基因圖譜。他袖口的龍紋早已與亞特蘭蒂斯文字融為一體，成為橫跨二十代人的「文明守密人」標志：「蓐收，檢測到第47號城市的記憶污染指數突破臨界值。」

「警告：該區域居民正在集體回溯第四紀文明的『軸心時代』，」機械音里混著二十代前白露的舊錄音，「孔子與蘇格拉底的思想正在他們大腦中形成認知壁壘，物理沖突一觸即發。」

葉蓁躲進基因樹的根系迷宮時，聽見遠處傳來戰鼓般的心跳——那是埋在地下的昆侖系統核心在震動。她觸摸著樹根上的楔形文字，突然看見無數光點從紋路里飛出，那是被封印的血鴉瞳孔碎片，正在與人類的記憶細胞融合成新的生命體。

「他們來了！」手持玉璋的少女從陰影中沖出，器身上的美索不達米亞文字亮如火炬，「議會想靠『遺忘果實』抹除我們的祖先記憶，但刻在基因里的特洛伊戰爭怎么可能被吃掉？」

葉蓁看見少女身后的人群頸間都掛著龜甲碎片，那些本該用來壓制記憶病毒的「息壤項鏈」，此刻正在滲出黑色泥沙。她突然想起圖書館禁書區的記載：二十代前的全知者年輕人曾說，記憶病毒的潛伏期與文明復雜度成正比。

青銅樹頂端，林墨琛看著「世界之眼」里爆發的認知戰爭：有人用《孫子兵法》推演巷戰，有人用阿基米德原理制造投石機，而他們共同的敵人，是試圖分發「遺忘果實」的議會衛隊。那些金色果實里含有的基因編輯酶，正將人類的腦回路重塑成單細胞生物的簡單形態。

「蓐收，啟動『精衛填海』程序。」他將手按在觀測站的河圖洛書界面上，十二座古兵器島嶼的坐標開始閃爍，「把各文明的記憶碎片重新沉入基因深海——或許我們該試試，讓不同時代的智慧在潛意識里共生。」

葉蓁被玉璋少女拽進樹根裂縫時，看見基因樹的年輪里封存著歷代文明的尸骸：第三紀的亞特蘭蒂斯人帶著魚尾基因，第四紀的商周先民腦中有甲骨文突觸。而在最核心的樹心，凝固著二十代前林墨琛插入劍柄時的殘影，他手中握著的，是半枚帶泥的41碼腳印。

「看這個。」少女劃破手掌，血液在樹根上顯形為DNA雙螺旋，纏繞螺旋的不再是血鴉羽毛，而是圖書館里的書卷紋路，「全知者說的沒錯，記憶是病毒，但也是抗體——你以為議會的『遺忘果實』是恩賜，其實是給新病毒騰地方！」

地面突然裂開，十二道劍光從島嶼升起。葉蓁看見龍雀刀化作金色鳳凰，越王勾踐劍變成游動的青銅巨龍，它們馱著不同時代的記憶碎片沖向天空，在平流層織成新的認知結界。而議會衛隊的「遺忘果實」投擲器，此刻正被改造成播種記憶的 trebuchet（ trebuchet：中世紀投石機）。

林墨琛的投影出現在基因樹迷宮，他看著葉蓁手臂上的甲骨文正在與少女的楔形文字融合，形成某種全新的符號：「當你們同時擁有孔子的仁和蘇格拉底的邏各斯，會創造出怎樣的新文明？或許這才是免疫應答的真正意義——不是消滅病毒，而是與它共舞。」

黎明降臨時，葉蓁站在基因樹頂端，看見戰爭的硝煙中升起無數光點。那是不同時代的記憶碎片在互相擁抱：敦煌飛天與斷臂維納斯共舞，《漢謨拉比法典》與《查士丁尼法典》相互映照。而青銅樹的果實開始變色，一半是代表記憶的墨黑，一半是象征遺忘的乳白。

「蓐收，記錄新紀人類的進化方向：」林墨琛的聲音混著燧人氏的火星與血鴉的殘嘯，「允許記憶病毒與免疫細胞共生，啟動『莊周夢蝶』程序——讓文明在清醒與遺忘之間尋找平衡。」

少女將玉璋插入樹根，器身上突然浮現出二十代前全知者年輕人的留言：「當你們讀到這里時，我已經變成你們基因里的一個跳躍因子。記住，真正的病毒從來不是記憶，而是對『純粹』的執念。」

葉蓁摘下腳踝的銀鈴抑制器，任由拉美西斯的權杖光輝與大禹的息壤顆粒在血管里交匯。她聽見基因樹在低語，那是無數代祖先的聲音重疊成的和弦：「我們既是病毒的宿主，也是它的牢籠——而文明，就是這牢籠上的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