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和預(yù)想中的一樣平靜體面,可預(yù)想是一會事,實際體會又是另一番滋味。孟鶴心里不得勁,就算分別是自己的錯誤,難免也要從自己錯處里挑些諸如他不喜歡自己等錯處按到他身上,簡直不可理喻。
埋怨、遷怒毫無立場,傷心、焦慮也毫無依據(jù),但這些情緒就是來勢洶洶的將人綁架,讓人整夜整夜輾轉(zhuǎn)難側(cè)。
假期是度不成了,孟鶴索性回所里找些事做。剛好所里接了個G市古寺壁畫修復(fù)的項目還差主修人,孟鶴便主動請纓,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
這份工作距離夠遠、時間也長、強度也大、耗神費力,簡直是她度過戒斷期的完美選項,但她忘記問組里有哪些人了,她看到組里有歐陽洨時后悔也來不及了。
這些年,孟鶴沒明面上的男朋友,也沒有對誰表現(xiàn)出喜歡,所以追她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但在孟鶴心中曖昧和不清不楚都是她給宋春即的特權(quán),或者說是她從宋春即那里爭來的特權(quán),所以這些年對于追求者她的態(tài)度永遠只有干脆利落的拒絕和明明白白的不喜歡。
大多數(shù)的追求者因為她的堅決望而卻步,只有歐陽洨不一樣,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沒有放棄一詞,他總會根據(jù)被追求者的反應(yīng)靈活調(diào)整策略,手段層出不窮讓人無法應(yīng)對。
歐陽洨一開始是典型的世家公子做派,喜歡但又不完全放下身段,總愛玩些欲擒故縱的小把戲。但說白了,欲擒故縱對有意的人來說是一種情趣,但對無意的人來說是一種賞賜。
后來見孟鶴不吃欲擒故縱那套,又來個死纏爛打,鮮花、禮物、驚喜、連帶他那個人……都見縫插針的擠進你的生活。起初孟鶴并不在意他的這些行為,總是體面又堅決的拒絕他的好意,直到他花樣百出的追求在圈子里引起一些談資,也引發(fā)了她和宋春即的第一次爭吵,才和他撕破臉。
孟鶴生日那天,她和宋春即吃完飯后便一起窩在沙發(fā)里看電影,電影中的男女主角久別重逢情難自禁的接吻,電影外的兩人也在忘我的接吻。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孟鶴一邊接受宋春即的親吻,一邊伸手去掛電話。
“喂,孟鶴,生日快樂,你到窗邊來好嗎……”
宋春即伸手掛斷電話,從孟鶴身上起來,眼中含著未散去的情誼,問她:“歐陽洨嗎?”
孟鶴心跳的急促,腦袋懵懵的,還想繼續(xù)親吻,便敷衍道:“嗯,是他。”
孟鶴翻身坐到宋春即腿上,主動湊上去輕吻宋春即。但宋春即微喘著氣偏了偏頭,躲過了她的吻。孟鶴心臟被微微刺痛了一下,從他身上退下來,賭氣的開口:“沒勁,他追的還挺認真,要不答應(yīng)他算了。”
宋春即盯著他看了半晌,主動問她:“需要我退出?”。
聞言,孟鶴理智全失,蠻不講理的開口:“宋春即你就那么厭煩?厭煩了早說啊,忍那么久很惡心吧?怎么需要我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他嗎?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喜歡的人和他在一起也不犯法。”
孟鶴說完,就要起身下樓,一副真要立馬去答應(yīng)歐陽洨的模樣。
宋春即一把扯住她,將她拉回懷里,壓低聲音慢慢道:“沒厭煩你,是怕耽誤你。萬一你真有喜歡的人了,我會放手的。”
兩人都帶著不痛快,做的比平時忘情,欲望帶著他們沉淪到只有兩個人的世界,無人能顧及窗外那一場盛大的無人機表演。
孟鶴丟掉平時的禮貌和體面同歐陽洨撕破臉后,沒想到他還是沒死心,反而又走上了委曲求全的那一套,主打一個默默守護、默默奉獻,讓人有火都發(fā)不出。
工作結(jié)束后,孟鶴不太想回房間一個人待著,一待著她就會想宋春即,那很痛苦。她到院子中散步,紓解煩悶的心情,卻沒曾想更煩了。
她剛拐過回廊就看見了歐陽洨,她假裝沒看見拐向另一條小道,卻被歐陽洨叫住了。
“孟鶴,我們聊聊。”
歐陽洨叫住她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見孟鶴要走,才表情微妙的開口:“你喜歡宋春即吧?”
孟鶴沒否認也沒承認,但答案不言而喻。
歐陽洨微微一怔,勉強的笑了笑道:“果然。但孟鶴你知道的,宋大公子那樣的人對誰都很好,他對人好更多是出于世家溫潤出的修養(yǎng),再好也總歸不是愛情,他那樣的人不會愛什么人吧。”
“孟鶴,和我在一起吧,我不介意你喜歡他,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讓你開心,只對你好只喜歡你。”
歐陽洨說的很誠懇,但孟鶴但凡有一點辦法,她也不會清楚宋春即不喜歡她,還和宋春即這樣不清不楚的糾纏這么多年了。
孟鶴沒有直接拒絕歐陽洨,只是輕輕道:“我知道的,但我沒辦法。”
一句話兩人都懂了,這句帶著真心的話,比所有直白的拒絕都有殺傷力。
歐陽洨神色中帶著淺淡的落寞,笑道:“我是既然做不了情人也做不了朋友的人,以后就祝你安好了。”
宋春即體貼溫和的開口:“我和父親母親說過了,今晚我守著老師,你回去休息吧。”
明明又不喜歡她,卻又常常做些讓人誤會的事,想到此處孟鶴心里猛的竄起一把火,但她又知道自己的火氣毫無道理,便努力壓著火氣慢吞吞道:“要高考了,不能耽誤你學(xué)習(xí)。”
“我保送了Q大。”宋春即輕飄飄道。
孟鶴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賭氣的想,你要守就守好了。
孟鶴彎腰和父親道別,仔細替父親掖被子,又羅里吧嗦叮囑了一堆。說道孟山都煩了,讓她趕緊回家休息。
孟鶴有些囧,不自覺的聯(lián)想宋春即會不會也覺得她煩,便低著頭用余光偷偷看了眼椅子上的少年,才發(fā)現(xiàn)他在認真的看她。
宋春即眼睛里總是含著水汽,認真看東西時,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感覺。所以對上他眼神的那一刻孟鶴心跳漏了半拍。
孟鶴一心虛就愛惱羞成怒,遮遮掩掩的開口:“爸爸晚上要起夜,你多注意點。”其實宋春即雖然是大少爺,但做事比她穩(wěn)妥多了,又加上有護工,她的叮囑根本就是多余,但她就是忍不住要逞口舌之快。
宋春即將語氣放的緩緩的:“嗯,放心回去。”
在宋春即的糖衣炮彈下,孟鶴的心已不受控制,砰砰砰的跳動起來。她急急忙忙收拾書包和唐叔下了樓,因為她怕再晚一秒她會忍不住問他:“為什么,對自己這樣好。”更怕聽到他把她當妹妹照顧的回答。
在7月,經(jīng)過幾個月病痛折磨的孟山去世了。遵循孟山的遺愿,孟鶴將他的骨灰?guī)Щ亓薐城和孟鶴母親合葬。
宋春即以老師唯一弟子的名義陪著孟鶴送葬到J城。當初不少人跳出來說這不合體統(tǒng),堂堂宋家繼承人怎能給一個外人送葬。后面還是宋夫人出面調(diào)節(jié),才壓下那些反對的聲音,但這些孟鶴從來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曾經(jīng)有一個少年伏在他母親的膝頭,放聲大哭:“母親,你幫幫我吧,我真的沒辦法讓她一個人回去,她一個人要怎么辦呢。”
父親剛走時孟鶴沒覺得有多痛苦,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每觸碰到和父親有關(guān)的事物,父親再也回不來的認知又清晰了幾分,痛苦也深了幾分。
父親下葬那天,在最黑暗的地方,在孟鶴心情最糟糕的時間,宋春即用溫暖的懷抱抱了她一晚。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孟鶴抬頭看著緊緊抱著他的人,她意識到這便是她愛上宋春即的時刻。
7月的J城很溫暖,猶如宋春即一樣。就是因為他就是這樣好的人,以至于后來孟鶴在愛他和不愛他之間反復(fù)糾結(jié)那么多年,在傷害他時那么自責(zé)和痛苦。
孟鶴從噩夢中驚醒,再也睡不著,索性起床研究圖紙,試圖用工作壓住那些擾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