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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閃回

  • 過期糖
  • 王六鵝
  • 2803字
  • 2024-02-02 18:12:14

夜晚,中南樓宿舍。

博士階段住二人寢,陳勉平時很少回寢室,可這段時間準備畢業(yè)和留院,他幾乎每晚都住在這里。

同寢的賀譽是個選了心胸外的可憐人,比他還忙,完了人家還得擠出時間談戀愛。賀譽女朋友是藥學的師妹,陳勉在寢室留宿的這些天,時不時能聽到賀譽跟他女朋友語音。

“寶貝吃了沒?”

“寶貝累不累?我想你了。”

“周末我得值班,你來醫(yī)院找我吧,寶貝么么噠?!?

寶貝長寶貝短。

陳勉那頭輕聲嘆息。

賀譽斜他一眼,繼續(xù)沖著手機叨叨:“我室友回來了,對寶貝,他一直都一個人,你聽誰說的?我天天跟他住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陳勉撇著嘴,揪揪耳朵,罩上耳機接著敲鍵盤。

說白了這個年齡的男醫(yī)生,只要不是丑出天際,個人問題完全不用擔心。

所以陳勉這種長得不像老實人性格又很招搖的單身狗,就非常容易變成靶子。一天八個謠言傳他,一會兒說他是老男同了,一會兒又說他花心天天換炮友。

連導師周信明上手術都能聽到關于他的離奇?zhèn)髀?,特地找他求證是不是男女通吃。

是是是,隨便傳。

陳勉沒所謂,偶爾還拖著錢沉孫爽他們到學校里頭,意圖把有關他的流言蜚語搞得更混亂。

那邊賀譽收拾好包,“我得走了,晚上跟女朋友出去。”

“嗯,”陳勉打字飛快,他得把這個該死的會議流程搞完,隨意問了句:“不回來了?”

賀譽突然笑了一聲,“你說呢?”

可顯著他了,有女朋友真是了不起。

陳勉抬眼瞟他,沒說什么。

賀譽一走,陳勉把耳機線一拔,節(jié)奏強烈的音樂被釋放,整個寢室變成了他的獨有空間。

這樣才對。

他開始在電腦上沉浸式打雜,非常投入。

叮鈴鈴——

正聚精會神寫著文檔,電話突然響了。

陳勉剛要接起來,才發(fā)現(xiàn)響的并不是他慣常用的那個手機,他手摸到包里拿出另一個,屏幕上是個他不認識的號碼,果斷按掉。

結果鈴響得相當執(zhí)著,左一次右一次,搞得他夜班PTSD要犯了,趕緊接起來。

“您好,哪位?”

對面沒聲音。

陳勉把手機拿遠點,再一次確認號碼,“喂?”

像靜止了一樣,還是沒聲音。

不多時,電話那端開始有咻咻的鼻音,以及細微的,有節(jié)奏的呼吸。

“……”

睡著了?合著哪個醉鬼給他直播asmr呢。

正要掛斷電話,那邊傳來極為輕弱的“嗯”的一聲,是個姑娘的聲音,發(fā)音像顆軟糖一樣甜糯。

陳勉心臟突然像被羽毛輕撫了一下,癢癢的。

他吐口氣,試探喚了句:

“成欣然?”

結果對面突然開始響起規(guī)律的呼嚕聲,呼哧帶喘,睡得很香。

他啞然,笑自己多想,掛了電話。

等做完會議流程的文檔再傳給師兄,已經(jīng)兩點多了,陳勉往床上一躺,拿出自己那個備用機,點開微信刷了刷。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拿這手機刻意的刷成欣然的朋友圈了。

手指往下滑,并沒看到什么新內容。

上一條是大年初五那天發(fā)的迎財神。

再上一條是去年年底發(fā)的:殺青愉快。

配了一張她和劇組的同事們在深圳的合照。

他放大看,她站在最邊上,合照里還有陳郁森,站在另一邊。他輕切了一聲,將手機扔得老遠,翻身盯著天花板。

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剛下醫(yī)院實習那年,陳勉在幫科室整理肝癌患者的科普大群時,看到一個微信號,點開以后,他發(fā)現(xiàn)微信的頭像是一只棕灰色的卡通兔——很像他當初養(yǎng)的那只。

他試著用小號發(fā)了好友申請過去。其實他什么都不確定,只因為心里又升起些不知所謂的起伏。

但很快陳勉發(fā)現(xiàn),這微信號一年到頭都不更新一回,朋友圈一片空白。那個頭像成為了唯一的懸念。

直到有一天,這個微信號破天荒發(fā)了朋友圈。是一條組訊,下角寫著:電影學院學生作業(yè),請多多支持!

陳勉告訴自己只是因為地點離他很近,于是按照組訊上寫的時間地點,掃了輛單車騎過去。

晚上七八點,在他們附近的一個大學籃球場。

夏蟬鳴叫不休。

幾年不見,他克制著自己強烈想上前的欲望,站在籃球場的綠化帶外遠遠看著。

拍攝的間隙,他看見成欣然穿著清涼的吊帶和短褲,渾身發(fā)白發(fā)光。習慣了樸素的校服,突然看到她穿這樣的一身,覺得很陌生。

但是,是她。

她蹲在一個男生身旁,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抽一根煙,也喝同一瓶礦泉水,她臉上的表情生動又輕快。

陳勉算了算時間,才知道她高中休學了兩年,后來竟真的上了電影學院。這么久以來他們都離得這么的近,一條馬路的頭和尾而已。

夜晚的籃球場人聲鼎沸,頻頻傳出熱鬧的歡呼聲。可他們的關系卻在這一刻徹底不復存在了。

她已經(jīng)在他人的陪伴下走出低谷了,一定是的,陳勉想。

那天陳勉明白一件事:所有故事的開端,最終都會落到一個結果上。

而他和成欣然之間的故事,只從初三續(xù)存到了高二,早就已經(jīng)結束了。

在她那里,已經(jīng)開啟嶄新的人生。

從那以后,陳勉再也不回溯過去,也不再去刻意尋找成欣然存在的痕跡,即便兩個人之間的物理距離隔得那么近。

甚至周圍朋友提起這個名字,他都閉口不談。

一切都過去了,他不想再像個傻子一樣停在原地,他同樣也應該向前看。

大概晚上免不了感性,陳勉又陷入了對成欣然的記憶當中。他強迫自己抽離,起身又抓起手機,重新翻了翻她的朋友圈。不得不承認,成欣然身邊的男人是真多,圈子也和他完全不重合。

過了這么多年,他們早就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你過得好,那么我也一樣也能。

他體內燃起無人在意的勝負欲。蠻幼稚的。

——是否刪除聯(lián)系人?

——是。

陳勉手指輕點,將她微信刪掉。

完了,全完了。

成欣然發(fā)現(xiàn),撥出去的最后一個電話前男友居然接了。

她蔫頭耷腦地到客廳,剛好看葉棠已經(jīng)收拾利落,正坐在茶幾那里,往嘴里塞面包。

“酒醒了?”葉棠招手:“過來吃東西?!?

成欣然蹭到茶幾邊上,還是無精打采。

葉棠看她這幅樣子,很好奇:“不舒服?沒事兒吧。不就是昨晚上在群里說想要男人嘛?!?

成欣然懊惱:“不止在咱們群里,我還給前男友打了一堆電話,但我完全不記得說過什么。”

“哪個前男友?譚捷?”

她搖頭:“高中的。”

“哦,你那個帥哥初戀?!?

她點頭:“你說我要不要打回去問問?”

“你就說想問什么吧?你還能問什么?”葉棠假意奚落她:“問‘我昨天晚上有沒有跟你說過想睡你些不該說的’?”

不要啊!

成欣然腦門嗵地撞到茶幾上,她要是真這么問,跟一頭撞死有什么區(qū)別。

葉棠突然認真問她:“還想有后續(xù)嗎?”

成欣然悶著頭,一時沒說話。葉棠無聲地輕笑一聲,掰了塊面包塞進她嘴里。咀嚼的時候,她腦里閃過的都是陳勉傲慢的姿態(tài),電話里他指不定說了什么話噎她。

這感覺既糟糕又憋屈。

成欣然含糊其辭:“不太想有。”

“不太想有……”葉棠唇邊掛著壞笑:“行吧,那你就別打回去,裝死就完事兒,現(xiàn)在你們誰也不認識誰?!?

葉棠又逗她:“其實打電話也不是不行,反正你現(xiàn)在也沒有合適的人?!?

“我不。”成欣然眉心擰著:“我不想走回頭路。”

話是這么說,陳勉也沒再聯(lián)絡過她,成欣然心里還是惴惴的。那個晚上她到底跟陳勉說了點什么,像個千古之謎一樣橫亙她心里。

不過她很會寬慰自己,他應該是換號了,怎么會有人這么多年一直都用同一個手機號呢?

成欣然純屬心大,她很快就能將陳勉拋到腦后。

這段時間她一直往剪輯室跑,一點點摳《在春天》的粗剪,她沒有預算請正規(guī)的后期公司進行制作,只能單獨找校友以接私活的形式來做。

只是這樣慢慢地攢,錢還是不夠。

沒過多久,葉棠突然問她:“有個會場的活兒你接嗎?師兄牽頭的,咱們可以一塊?!?

那肯定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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